墨镜男人的破吉普再次轰鸣着上路,这一次,速度慢了些,似乎是有意让他们跟上。
张煦握着方向盘,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看了一眼油表,指针已经滑落至红色区域附近。在这完全陌生的荒郊野岭,油尽粮绝,后面还坐着一个深不可测的“哑巴”,前面是那个笑容痞气、句句带刺的墨镜男人
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哥”张悦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声问,“我们真要跟着他走吗?他看起来不像好人”
“不然呢?”张煦声音干涩,“车快没油了,天马上要黑透了。这地方”他扫了一眼窗外迅速沉入暮色的荒山野岭,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你觉得我们能撑过一晚吗?”
张悦不说话了,只是把怀里的背包抱得更紧。
又跟着前车颠簸了将近半小时,就在张煦几乎要以为油箱即将见底时,前方的吉普车终于拐上了一条稍微像样点的碎石路,远处隐约出现了零星灯火,像是到了某个极其偏僻的村镇边缘。
吉普车在一片空旷的场地上停下,旁边似乎是个废弃的加油站,只有孤零零的几台破旧泵机。墨镜男人跳下车,走了过来。
“下车,小朋友,活动活动筋骨。”他敲敲车窗,语气依旧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顺便给你们的铁皮罐头加点料。”
张煦熄了火,和妹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不安和妥协。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夜晚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高原特有的清冽和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那个“哑巴”也无声无息地下了车,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沉默地看着墨镜男人从吉普车后备箱拖出一个巨大的军用油桶,熟练地开始给suv加油。
“谢谢谢。”张煦干巴巴地道谢。
“不客气,助人为乐嘛。”墨镜男人头也不抬,动作麻利,“不过嘛,这荒山野岭的,油钱可不好算。算你们欠我个人情?”
他的语气半真半假,让人摸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加完油,他拧紧油箱盖,拍了拍手,目光在兄妹俩惊魂未定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一直沉默旁观的“哑巴”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行了,别哭丧着脸了。ez小税惘 蕪错内容这大晚上的,把你们两个细皮嫩肉的小朋友扔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我也于心不忍。”他走到张煦面前,墨镜下的目光彷彿能穿透人心,“这样吧,我跟哑巴正好也要往西边送点‘东西’,顺路捎你们一程,送你们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好地方’,怎么样?”
“西边?好地方?”张煦警惕地重复,“是哪里?”
墨镜男人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吐出三个字:“格尔木。”
格尔木?
张煦心里咯噔一下。他对这个名字有点模糊的印象,似乎听太爷爷或者父亲偶尔提起过,总是伴随着一些讳莫如深的表情和“那边不太平”、“少打听”之类的话语。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城市名字。
“格尔木?太远了”张煦下意识想拒绝,“我们只是想在附近找个镇子”
“附近?”墨镜男人嗤笑一声,打断他,“这附近最近的像样镇子,开车也得五六个小时,就你们这车技和运气,开到明天早上也未必找得到。而且”他拖长了语调,声音压低,带着点恐吓的意味,“这晚上的野路,可不光是路烂,还有些别的‘东西’出来溜达,专挑你们这种落单的小肥羊。”
他话音刚落,远处山里又适时地传来一声悠长凄厉的狼嚎。
张悦吓得一哆嗦,猛地抓住了哥哥的胳膊。
墨镜男人似乎很满意这效果,继续道:“格尔木就不同了,大城市,灯火通明,安全得很。到了那儿,你们想联系家人、修车、还是继续玩,都随你们便。怎么样?哥哥我够意思吧?”
他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堪称“热心”,但那副墨镜和嘴角始终挂着的痞笑,总让人感觉这一切背后藏着别的目的。
张煦看向那个“哑巴”,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提示。可后者只是漠然地站着,彷彿他们的去留与他毫无关系。
然而,张煦却敏锐地注意到,当墨镜男人说出“格尔木”三个字时,“哑巴”那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峰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不是反对,更像是一种确认。
难道格尔木就是他们原本要去的地方?而自己和妹妹,阴差阳错地成了他们行程中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掩护?
这个念头让张煦心底发寒。
“怎么样?想好了没?”墨镜男人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要么,你们现在自己掉头往回开,试试运气?要么,就跟我们的车,保证把你们全须全尾地送到格尔木。二选一,很简单。”
他看似给出了选择,实则把唯一的生路摆在了明面上。
张煦看着妹妹苍白惊恐的脸,又看看深不见底的夜色和远处连绵的黑色山峦,再想想车里那个沉默的“哑巴”和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墨镜男人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好。我们去格尔木。”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聪明!”墨镜男人一拍手,笑容灿烂,彷彿真心为他们高兴,“那就说定了!跟着我的车,别掉队!格尔木可是个好地方,保证让你们终身难忘。”
他意味深长地说完,转身哼着那诡异的调子,走向自己的吉普车。
张煦拉着妹妹回到车上,浑身冰冷。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哑巴”已经无声无息地坐回了后座,依旧闭目眼神。
白色的suv再次发动,跟着前面那辆破旧的吉普,驶入沉沉的夜色。车头灯像两柄微弱的光剑,劈开无尽的黑暗,指向那个名为“格尔木”的、吉凶未卜的目的地。
张煦知道,他们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