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长的话音刚落，指挥所里的气氛就凝固了。
李云龙没有理会他，径首走出了指挥所，来到了最前沿的战壕里。
“他娘的！”
李云龙举着望远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给老子看看，这帮孙子到底长了几个脑袋！”
副团长凑了过来，指着前面的阵地。
“军团长，你看。”
“东南方向，一共五个重机枪火力点。”
“组成了一个交叉火力网，把我们冲锋的路全给封死了。”
“弟兄们只要一露头，就成了活靶子。”
李云龙放下望远镜，狠狠一拳砸在战壕的土墙上。
“狗日的，这是用子弹给老子织了张网啊！”
“想把老子的兵当饺子下锅？”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战士们吼道。
“手榴弹！”
“把全团的手榴弹都给老子集中起来！”
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一捆捆冒着木柄的手榴弹被迅速堆在了李云龙脚下。
李云龙二话不说，解开自己的武装带，抓起一捆手榴弹就要往身上挂。
“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今天我亲自去会会这帮狗娘养的！”
政委赵刚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脸都吓白了。
“老李！你疯了！”
“你是军团长！不是爆破手！”
“你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这支部队怎么办！”
李云龙眼睛都红了，一把甩开赵刚的手。
“滚蛋！”
“老子看着自己的兵一个个上去送死，做不到！”
“今天不把这几个王八壳子敲掉，老子就不姓李！”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一个粗壮的汉子挤了过来。
是一营长。
他也是跟着李云龙从老部队一路打过来的老人了。
“军团长！政委！”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杀鸡焉用宰牛刀？”
“这点小事，哪能让您老人家亲自出马。”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从李云龙手里抢过了那捆手榴弹。
“我去！”
“保证给它炸上天！”
李云龙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
“老张”
一营长拍了拍胸脯，一脸的满不在乎。
“军团长，你就瞧好吧！”
“等我好消息！”
李云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猛地转过身。
“全团注意！”
“重机枪，歪把子，所有能响的玩意儿，都给老子朝着那几个火力点招呼！”
“火力掩护！”
“给一营长开路！”
“是！”
震耳欲聋的枪声瞬间密集了数倍。
无数条火舌朝着对面的阵地疯狂舔舐，打得泥土碎石西处飞溅。
一营长趁着这个机会，带着两个战士，像三只壁虎。
猛地窜出了战壕，匍匐着朝前方的机枪阵地爬去。
三百米的距离。
在平时，不过是几口气的功夫。
可现在，却是一条死亡之路。
子弹贴着他们的头皮嗖嗖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
刚爬出不到一百米，跟在一营长左侧的一个年轻战士身体猛地一抖。
他哼都来不及哼，就栽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
一营长头也不回，继续咬着牙往前爬。
距离敌人的机枪点越来越近。
一百米。
五十米。
三十米！
就在这时，一营长右侧的那个战士也被子弹击中，滚进了旁边的弹坑里。
只剩下一营长一个人了。
敌人的机枪手显然也发现了他这个目标，几挺重机枪的火力瞬间集中了过来。
子弹打在他身边的泥土里，噗噗作响，溅起的泥点打得他满脸都是。
突然，一营长感觉右臂一麻。
一颗子弹击穿了他的胳膊，带起一串血珠。
他闷哼一声，整条胳膊都失去了力气。
但他没有停下。
他用左手和双脚，继续奋力地往前拱。
二十米！
他己经能清晰地看到对面机枪口喷吐的火光，甚至能看到那机枪手狰狞的面孔。
他用完好的左手，艰难地拉开了手榴弹的引线。
用尽全身力气，想要从地上一跃而起。
然而，就在他身体刚刚抬起的那一刻。
一串密集的子弹，狠狠地扫中了他的胸膛。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捆己经拉开引线的手榴弹，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了他的身边。
几秒钟后，轰然炸响。
战壕里，李云龙通过望远镜，目睹了这全部的过程。
他看到一营长倒下的那一刻，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他缓缓放下望远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周围的战士们都看着他，大气也不敢出。
突然，李云龙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土墙，狠狠地砸出了一拳。
又一拳。
再一拳。
他什么话也没说，就是机械地，一拳一拳地砸着。
拳头上的皮肉很快就磨破了，鲜血混着黄色的泥土，糊成了一片。
赵刚想上去拉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别管我！”
李云龙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就在这时，战壕后方传来一阵骚动。
李云龙的警卫员王喜奎，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军团长”
王喜奎一脸的惊恐。
李云龙缓缓转过头，当他看清王喜奎身后那个满身尘土。
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孩时，他眼中的悲痛瞬间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谁让你把她带来的！”
李云龙一步跨到王喜奎面前，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抬腿就是一脚。
王喜奎被踹得在地上滚了两圈。
“你他娘的活腻了是不是！”
李云龙怒吼着，一把将李初禾拽了过来。
他把这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摁在自己的腿上。
解下腰间的皮带，对着她的屁股就抽了下去。
“啪！”
清脆的响声在嘈杂的战场上格外刺耳。
“叫你来！”
“啪！”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啪！”
“你是不是想死！”
李云龙一边抽，一边吼，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李初禾起初还咬着牙不吭声，被抽了几下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一边哭，一边扭着身子挣扎。
“爹！你别打了！”
“你要是死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要死，咱们父女俩就死在一块儿！”
这句话，让李云龙高高扬起的皮带，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在自己腿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儿。
心里的怒火被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扔掉皮带。
把李初禾从腿上拉了起来，然后粗暴地把她摁进了战壕最深处。
“给老子在这儿待着！”
“敢再乱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李初禾蹲在壕沟里，抽抽噎噎地擦了擦眼泪。
她看着李云龙血肉模糊的拳头，又抬头看了看他那张黑得能拧出水的脸。
忽然，她吸了吸鼻子，居然还调侃了一句。
“爹，你就是个九命猫妖，阎王爷都不敢收你。”
“我瞅着啊，那子弹见了你，都得拐着弯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