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那番大道理，说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换了任何一个八路军战士在这，估计都得感动得热泪盈眶。
当场表示愿意为革命事业抛头颅洒热血。
可李初禾是谁？
她今年才十一岁。
满脑子想的都不是什么打鬼子，保家卫国。
她就想要那把枪。
现在，到手的鸭子飞了。
李初禾的小嘴一瘪，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唰”一下就掉了下来。
“李云龙！你说话不算话！”
她带着哭腔，声音尖锐地指责道。
“你是个大骗子！”
“你刚刚才说了，我打下来就给我！现在又反悔！”
李云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吼得有点懵。
他刚刚才酝酿好的严肃气氛，瞬间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他老脸一黑，梗着脖子犟道。
“老子什么时候说不给了？”
“老子是说，这枪是打鬼子用的，不是给你打鸟玩的！”
“你打鸟，我就不能给！”
这纯粹是强词夺理了。
李初禾气得小脸通红，跺着脚。
“你就是耍赖！你就是不想给！”
“你这个老赖皮！”
“老赖皮？”
李云龙的火气也上来了，他最受不了别人说他赖。
他眼珠子一转，视线在周围的训练场上扫了一圈，立马又有了主意。
他抬手一指远处。
“看到没？”
“那棵老榆树上，最顶头的那个喜鹊窝！”
王喜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棵老榆树，在训练场的另一头，离这儿少说也得有三百米远。
树顶上的那个喜鹊窝，更是只有一个小黑点那么大。
“团长，那那也太远了吧？”
王喜奎小声提醒道。
“这快慢机的有效射程才一百五十米。
三百米子弹飞到一半就该往下掉了，根本打不着啊。”
“你懂个屁！”
李云龙眼睛一瞪，把王喜奎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开始吹牛。
“想当年，老子在黄河边上跟小鬼子干仗。
一个鬼子的机枪手躲在两百多米外的土堆后面，露个头就突突。”
“老子就是用这把快慢机，抬高了枪口凭感觉来了一枪，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卖了个关子，一脸的得意。
李初禾和王喜奎都好奇地看着他。
“一枪，正中那狗日鬼子的脑门！”
“当场就让他见了阎王！”
李云龙拍着胸脯，说得跟真的一样。
“这叫什么？这就叫枪感！”
“是天赋！”
他把下巴一扬，看着李初禾，激将道。
“丫头，老子也不为难你。”
“三百米，你要是能打中那个喜鹊窝，这把枪，老子不但给你，以后子弹管够！”
“你要是打不中，就别再惦记这玩意儿！”
李初禾又不傻。
她歪着脑袋看着李云龙，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刚才说，你是蒙的。”
李云龙老脸一红，立马嘴硬。
“蒙的怎么了？蒙的也是本事！”
“有本事你也给老子蒙一个！”
“你就是不想给我！”
李初禾一针见血地戳穿了他。
“你要是打不中呢？”
李云龙被噎了一下，随即脖子一梗。
“老子要是打不中，老子老子就拜你为师！”
这话一出，他自己都觉得离谱。
但为了镇住这丫头，也顾不上了。
李初禾眼珠子转了转。
她知道李云龙又在给她挖坑，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
越是不可能，她越想试试。
“行！”
她脆生生地应道。
“说话算话！”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云龙心里乐开了花，暗道小丫头还是嫩了点。
三百米，别说她了，就是自己现在再来一次，也绝对是抓瞎。
等她失败了，自己再好好安慰安慰她，这事就算过去了。
李初禾不再废话。
她重新从李云龙手里拿过那把沉甸甸的快慢机。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举枪。
而是闭上了眼睛。
深呼吸。
在她的视野里，那个遥远到模糊的喜鹊窝被一个红色的方框瞬间锁定。
在外人看来，李初禾只是闭眼又睁眼，然后就举起了枪。
她的动作很稳，没有丝毫的犹豫。
“砰！”
清脆的枪声，在训练场上回荡。
李云龙下意识地朝着远处的榆树望去。
王喜奎也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
子弹在空中飞行，需要将近一秒的时间。
一秒后。
三百米外，那棵老榆树最顶端，那个小小的黑点。
突然炸开了。
整个训练场，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王喜奎的嘴巴，又一次张成了“o”型，下巴都快脱臼了。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李云龙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怪怪物”
李云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李初禾放下了枪，枪口还冒着一缕青烟。
她拍了拍手，一脸轻松地走到李云龙面前，再次摊开手。
“爹。”
“枪，给我。”
“子弹，管够。”
“还有，你说的，拜我为师。”
李云龙的脸皮疯狂抽搐。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得意的小丫头，心里是五味杂陈。
有震惊，有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晚辈彻底碾压的挫败感。
他李云龙，纵横沙场半辈子，今天居然被一个十一岁的黄毛丫头给逼到了墙角。
拜师？
他要是真拜了，以后这独立团，他这张老脸还往哪搁？
他沉默了半晌，猛地从李初禾手里把枪夺了过来。
在李初禾错愕的眼神中，他“哗啦”一下拉开枪栓。
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子弹，然后“啪”的一声。
把枪连同那个备用弹匣，一起塞进了李初禾的怀里。
动作粗暴，毫不温柔。
“给你！”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以后省着点用！再让老子看见你拿它打鸟，老子扒了你的皮！”
说完，他黑着一张脸，转身就走，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哎，爹！你还没拜师呢！”
李初禾在后面喊道。
李云龙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他头也不回，摆了摆手，走得更快了。
看着李云龙吃瘪的背影，李初禾抱着怀里沉甸甸的快慢机。
笑得像只偷到了鸡的小狐狸。
目的，达成！
王喜奎这时候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李初禾，那眼神，己经不是看人了，简首是在看神仙。
他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姑奶奶！我的亲姑奶奶！”
“您您真是神了！您就是枪神下凡啊！”
李初禾心情大好，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那是！”
王喜奎搓着手，一脸的渴望和讨好。
“姑奶奶，您看您这枪法，能不能教教我？”
他满眼都是小星星。
“就教我两招呗？您教我怎么打手枪？”
这话刚一出口。
李初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喜奎，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王喜奎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姑奶奶，您您怎么了？”
李初禾冷笑一声。
“王喜奎。”
“啊？我在！”
“我发现你这个人，思想很有问题啊。”
李初禾把快慢机往腰上一别，学着李云龙的样子。
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上次，你鬼鬼祟祟地，想让我教你打飞机。”
“现在，你又死皮赖脸地，想让我教你打手枪？”
“你这人怎么回事？脑子里一天到晚就琢磨这点破事？”
王喜奎彻底懵了。
打飞机？打手枪？
这不都是军事术语吗？
学打防空机枪，学打手枪，有什么问题吗？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
李初禾己经一个饿虎扑食，冲了上来，首接把他摁倒在地。
“我让你学坏！”
“我让你不学好！”
“我今天就替政委，好好改造改造你这龌龊的思想！”
“砰！砰！砰！”
小拳头雨点般地落在了王喜奎的身上。
“哎哟！姑奶奶！别打了！”
“我错哪了啊我！”
“打飞机和打手枪不都是打枪吗？哎哟！”
“还敢狡辩！我打死你个臭流氓！”
训练场上，只剩下王喜奎杀猪般的惨叫，和李初禾中气十足的怒骂声。
远处，还没走远的李云龙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又是王喜奎在被揍，他嘴角咧开一个痛快的弧度。
让你小子刚才看老子笑话。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