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刘光福也跟着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窝窝头放下:“可不是嘛,闻着这味儿,嘴里的棒子面粥都快咽不下去了。”他倒不是饱了,是馋虫被勾上来了,觉得眼前的饭食没滋没味儿。
刘光天忍不住,抬头看向坐在主位上、沉着脸的刘海忠:“爸,您闻闻这味儿……咱家,咱家啥时候也能割点肉,开开荤啊?天天这清汤寡水的,干活都没劲儿。”
刘光福也壮着胆子附和:“是啊爸,哪怕就买指头宽那么一小条,炼点油渣尝尝味儿也行啊。
坐主位的刘海忠本来就被这肉香味搅得心烦,一听两个儿子这话,顿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粥碗都震得晃了晃。
“吃吃吃!就知道吃!两个没出息的东西!”刘海忠瞪着眼,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儿子脸上了,“有这棒子面粥喝,有这咸菜疙瘩就着,还堵不上你们的嘴?肉?那是你们能惦记的东西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成色!”
坐在旁边的二大妈一看当家的发火,也赶紧帮腔,指着两个小儿子数落:“就是!一天天不想着好好干活挣钱,净想着吃好的穿好的!咱们家什么条件?能跟那乱花钱的人家比吗?”
刘光天和刘光福挨了训,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习惯性的麻木和一丝不服气。
他们在这个家里,从来就不受待见。好吃的好穿的,永远都是紧着大哥刘光齐先来。当初大哥娶媳妇,家里几乎是掏空了积蓄,到了他俩这儿,啥也别想。
刘光天瘪瘪嘴,低声嘟囔:“是是是,我们俩就是不成器,命贱,不配吃肉。您啊,有啥好的都紧着咱们那个好大哥就行了,反正养老也指望不上我们。”
刘光福也跟着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对对对,好东西都留给大哥,我们喝点粥就行,反正也习惯了。”
刘海忠听着这夹枪带棒的话,气得脸色铁青,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声:“哼!知道就好!老子不指望你们大哥,难道还指望你们两个窝囊废?养老?靠你们?我跟你妈早就看透了,没那个福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光天这两兄弟干脆也不再言语,垂着头又喝起稀粥,至于这兄弟俩心中在想些什么,不得而知。
……
中院,贾家。
天色已经擦黑,窗户外头灰蒙蒙的,眼看就要彻底暗下来了,可依旧没见着贾东旭下班回来的身影。
贾家那张用了有些年头的八仙桌上,也摆上了晚饭。
都是普通人家,吃食上没啥稀罕物,一碗颜色发暗的粗粮窝头,一碟子咸菜疙瘩,还有一小盆没什么油水的炖箩卜,就是全部了。
偏生这时候,后院那股子勾人的肉香味还不依不饶地飘过来,直往人鼻子里钻。棒梗第一个就受不了了,他使劲扯了扯秦淮茹的骼膊,扭着身子嚷嚷:
“妈!我不吃这咸菜箩卜!我要吃肉!闻着味儿我就馋!”
小当年纪小,也跟着哥哥学舌,眼巴巴地望着秦淮茹:
“妈,还有白面……小当也想吃白面馍馍……”
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嘴馋的年纪,哪里懂得过日子精打细算的难处。他们只记得那飘来的香味,是只有过年时才能偶尔尝到的珍贵滋味。
秦淮茹听着儿女的央求,心里也不是滋味,尤豫了一下,还是软声答应:“行,行,等你爸回来了,妈跟他说说,让他明儿个想办法割点肉回来,给你们解解馋。”
她想着,棒梗和小当都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自己这肚子里又怀上了老三,加之今儿个自己男人总算转正成了正式工,也算是桩喜事,借这个由头,改善一下伙食,应该说得过去。
可坐在桌子另一头,一直沉着脸的贾张氏却不乐意了。
她本来就在后院因为王卫国的事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此刻见儿媳妇竟敢自作主张,还盘算着让她宝贝儿子花钱买肉,那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话像刀子似的甩了出来:
“谁让你随便答应孩子了?啊?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还割肉?说得轻巧!那肉价多贵你不知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这番话毫不客气,刻薄得让秦淮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动作都僵了一下。
不过,她眼里倒也没多少意外,显然,自从嫁进贾家,婆婆这种不留情面的斥责,她早已习惯了。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妈,我…我也是想着,东旭他今天转正了,是件喜事,咱们家……”
“哼!”
不提转正还好,一提这事,贾张氏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象是被戳到了痛处,眼神更加不善地剜着秦淮茹:
“刚转正就得瑟上了?就要吃肉庆祝了?怎么,后院那家子吃上肉了,你这心里也跟着长草了?不安分了?秦淮茹,你给我记清楚了,你现在是我们老贾家的媳妇!后院那个败家子,就算走了狗屎运升了三级工,照他那么不过日子的胡吃海喝,早晚有他揭不开锅的时候!你少拿我儿子转正的事儿当借口!”
“二婚”这个身份,就象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扎在贾张氏心里,也成了她拿捏秦淮茹最顺手的把柄。
过去,秦淮茹为了不惹婆婆生气,在院里碰见王卫国都恨不得绕道走,不敢多说半句话。
饶是如此,贾张氏那泼辣的脾气依旧隔三差五就要发作一回,甩脸子、指桑骂槐是家常便饭,硬是把秦淮茹治得不敢有半点脾气。
今天听着婆婆这些越发难听的话,甚至暗指她心思不正,秦淮茹脸色苍白,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最终还是把冲到嘴边的辩解和委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婆婆了,这个时候要是敢顶嘴反驳,接下来迎接她的,绝对是劈头盖脸、更加不堪入耳的训斥,这晚饭就别想安生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