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虽然泼辣蛮横,但可不是傻子,在这大院里活了这么多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能要命,她心里还是有杆秤的。
王卫国这话要是真被坐实了传出去,他们贾家往后在这院里、在这胡同里,还怎么抬头做人?
“我……我我就是作为院里看着你长大的长辈,好心好意提点你两句!”
她赶紧给自己找补,强行把话圆了回来,“你说你这白面猪肉,是多好的东西啊!年轻人不知道深浅,就这么胡吃海塞地糟塌了?往后那日子还长着呢!象你这么个大手大脚不过日子的败家法儿,等哪天家里揭不开锅了,再想找邻居们借粮求救济,到时候你看我管不管你!”
她自以为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找回了面子,又占住了“长辈关怀”的理儿。
王卫国闻言,直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找他贾家救济?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就贾张氏这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性子,院里谁家有了难处,她跑得比谁都快,生怕沾上一点,还想让她接济别人?方才她那眼神,那语气,分明是瞧见好东西眼馋,想凑过来蹭点油水打打秋风才是真!
眼见王卫国那毫不掩饰的讥讽笑容,贾张氏那张老脸是真真儿地挂不住了,一阵红一阵白,象是开了染坊。
她强撑着架势,拔高了嗓门:“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呀,就犟吧!看看我们家东旭,多踏实,多出息!今儿个刚在轧钢厂转了正,成了正式的一级工!这往后的好日子啊,长着呢!”
既然占不到便宜,她也只好再次把自家儿子抬出来,试图在面子上压过王卫国一头。
那表情,那语气,仿佛她儿子贾东旭只是转了个正,就已经把她和王卫国之间划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让她拥有了足以傲视王卫国的资本。
“你算哪门子的长辈?再敢在这儿充大辈儿满嘴跑火车,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抽你?”
王卫国双眼微眯,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直直射向贾张氏。
对这老虔婆那点眩耀心思,他压根懒得理会。不就是一个转正么?从今天起,他们两家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但这老东西一口一个“长辈”自称,实在让他腻味。
可别小看一个称呼。这年头,称呼问题顶要紧。没见傻柱被叫了那么多年浑号,想甩都甩不掉么?叫得多了,假的也成真的了!
眼看场面剑拔弩张,快要收不住火了,人堆里的一大妈这才赶忙冲着贾张氏开口:“东旭他娘!快少说两句吧!你是不知道,人家卫国今儿个在厂里也通过考核了,考的可是三级钳工!连厂长和好些领导都专门点名表扬了他呢!”
这话象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贾张氏头上,让她顿时愣在当场。
啥?!
王卫国也考上了?还是三级工?
连厂长领导都点名表扬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
他之前不还是个没转正的实习工吗?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蹿成三级工了?!
原本还指望着靠儿子转正这事儿,能在王卫国面前好好扬眉吐气一番的贾张氏,脸色瞬间变得青一阵白一阵,难看极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一大妈,又瞅了瞅旁边那几个老姐妹,见她们一个个都抿着嘴,眼神躲闪,心里立刻明白了——这事儿,恐怕是真的!
一股无名火“噌”地就窜上了贾张氏的脑门。
这几个老货,刚才凑一块儿唠嗑的时候,怎么不提这茬?非得等自己在王卫国面前把话都说满了,脸都丢尽了,才想起来提醒?合著是憋着劲儿想看他们贾家的笑话呢!
可她也不想想,先不说她们来不来得及把王卫国的事儿插进话里,就凭贾王两家这谁都知道不对劲的关系,院里谁会那么没眼力见儿,非得当着她的面去提王卫国?
恭贺她儿子转正,已经是给面子了,谁愿意上赶着触她这个泼辣货的霉头?也就是一大妈眼看两人快要动手了,怕闹出大事,才不得不站出来打个圆场。
见贾张氏终于哑了火,王卫国这才缓缓收回那冰冷的目光。
平日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可以不计较,但这种原则问题,涉及到名声和立场的,他绝不会让这些人生出半点能拿捏他的错觉。
他刚抬脚准备回屋,那贾张氏竟又不死心地横跨一步,再次把他拦了下来。
王卫国眉头一皱,耐心几乎耗尽,刚要开口。
贾张氏却话锋一转,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皮笑肉不笑:“哎,卫国啊,你看,你这都升上三级钳工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要我说啊,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你手里现成提着白面猪肉,干脆就请咱们院里的老少爷们、街坊邻居吃顿好的,热闹热闹!以后在这院里,你们兄妹俩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大家不也都能搭把手不是?”
自家儿子转正的喜讯,在王卫国的三级工面前变得黯然失色,贾张氏心里这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去,眼珠子一转,就想出这么个损主意。
就算压不住你,也得狠狠占你个大便宜!白面猪肉,这年头谁家舍得这么吃?借着这个由头,非得让王卫国这小子大出血一回不可!
说完,她不仅自己理直气壮,还一个劲儿地用眼神去瞟一大妈和旁边那几个妇女。
听贾张氏这么一说,那几个院里的妇女脸上都露出几分尤豫和尴尬,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没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她们心里也清楚这么做不地道,可……这又不是吃自家东西,万一王卫国年纪轻、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那她们说不定真能跟着沾光,尝到点油腥!
哪怕最后只能分到一口肉汤,那也是好的啊!
几个人各怀心思,一时间,竟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算是默许了贾张氏这无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