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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白鸦折翼(1 / 1)

太狼狈了,实在太狼狈了。

我几乎是以一种连滚带爬的姿态,被审判官大人拽着,在一系列昏暗得如同鬼屋的房间和走廊里,疯狂地做着无氧运动。我的运动项目丰富多彩,包括但不限于短跑冲刺、癞驴打滚、变速跑、跳远以及俯卧撑……我的肺烫得象是要当场爆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强烈的灼痛。两条腿的肌肉早已超越了酸痛的范畴,进入了一种撕裂般的剧痛状态。在肾上腺素、身后震耳欲聋的巨大枪声和愤怒呵斥声的多重刺激下,我相信,我此刻的表现一定能让我当年的体育老师感动得泪流满面,然后当场授予我一张“体能突破奖”的奖状。

原本一开始裤裆里传来的湿冷和沉重的黏腻感还在影响着我的动作,让我每一步都羞耻得想死,但当身体彻底活动开,当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之后,那点小小的生理问题也就不算什么了……别笑,我也不想,但这是所有动物都铭刻在遗传代码最深处的本能:在判断自己遭遇极度危险时,自动卸除所有不必要的身体负载,以求全力跑路。训练有素的战士当然可以通过训练来屏蔽这种本能,说白了就是习惯了这种危险。但我不是啊,我只是个普通阿宅。所以在刚才那一切发生时,我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感觉下身一阵轻松,然后,它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别跟我扯东尼加顿那会儿的事,那不一样。那时候被当成目标的是那些大兵,我只是个亲临现场的观众罢了,而后面裹在厚厚的动力甲里时更是对战场没有任何实感……但当真的有人用各种家伙对着你招呼时那种感觉就完全不同了,玩过pvp游戏的哥们都应该清楚打黑枪和被人集火的感觉有多大差别。

审判官大人的样子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那一头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淡金色发髻已经散乱不堪,乱七八糟的发丝狼狈地贴在沾满灰尘的脸颊上。但此刻,我显然不能对一个正在拼了老命保护我的人有任何不敬的想法,恰恰相反,一种强烈的愧疚和负罪感正死死攫住我的心脏: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在这种九死一生的关头,我不但帮不上她任何忙,反而成了她身上最沉重、最致命的那个拖油瓶。

当然,这也跟她准备不足有关。我们谁都没想到,会在局势如此稳定的尖峰城,在国教的大本营里,跟这帮神棍打起来。审判官大人也是抱着一种近乎于“回娘家”的友好心态来拜访这座大教堂的,所以她根本没穿初见时那身压迫感十足的动力甲,只穿了一套更接近于礼服、防护力有限的轻型护甲。

……当她拽着我的手,象个扔链球的运动员一样,把我奋力甩进一间类似于图书馆的宏伟大厅时,激烈的战斗又一次猝然爆发。

我象只受惊的猴子一样,手脚并用地蜷缩在一具由巨大链条带动着,如同绞肉机般缓缓升降的金属书架下面,瑟瑟发抖地看着审判官大人那纤细的白色的背影,怒吼着迎向数个从对面冲来的高大黑色身影。

可能是我的脑子终于从持续的懵逼状态中慢慢回过神来,又或者是习惯了这地狱般的场景,这一次,我终于稍微看清了审判官大人的战斗场面。

她身上那件红色的罩衫下摆和披肩,早已在之前的奔逃和战斗中变得支离破碎,像许多短小的触手一样,随着她的动作疯狂舞动。那身原本洁白的护甲上肮脏不堪,还布满了划痕和浅浅的破口。

而她对面的那些黑色身影,也以同样的怒吼回应她。但那……是女人的声音。

我不由得有些愣神,大着胆子又偷看了一眼。只见那些女人身穿着厚重的黑色板甲,体型显得比审判官大人还要大上一圈。她们背后的背包里“突突”地冒着灼热的蒸汽,就象一个个蓄势待发的人形火车头。她们没有戴头盔,可以清淅地看到一头标志性的白色波波头短发,随着剧烈的动作在空中跳动飞舞。

讽刺的是,我发现她们双方高喊的台词其实都差不多,翻来复去都是什么“神皇在上”、“为了帝皇”之类的口号……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我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一声。

国外有个形容女人打架的专有俗语叫“psy fight”,巧妙的双关语,还很形象……但是在这里显然不适用,眼前的战斗可没有半点“姐妹情深”的意思,她们的每一次交手都充满了力量感和致命的凶狠。

审判官大人用她随身携带的那把外形很象大号驳壳枪的手枪,向对面射出一道道灼热的红色光束。但那些光束打在对方厚重的黑色板甲上,除了“滋滋”地冒起一阵青烟之外,似乎丝毫没能影响到对方的动作。而那些黑甲女人手里那种口径奇大的,短突击步枪一样的武器每次吐出火蛇,不但能把我们用作掩体的巨大金属书架都炸得碎片横飞、木屑与纸片四溅,那“轰!轰!”的巨大声响更是能震得我心跳骤停,耳鸣不止。

不过审判官大人显然也清楚自己在火力和防护上的巨大劣势。她每一次射击都异常精准地朝着对方没有防护的头脸招呼过去,迫使那些黑甲女兵不得不低下头,将脸孔藏在宽大的肩甲后面。而在开枪的同时,她的身影如同一只矫健的白猫,轻盈而迅速地穿过书架、栏杆和书桌的间隙。她利用对方视野受限的劣势,在眨眼之间就逼近到了敌人面前。

然后,只见一片耀眼的电光闪过!

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惨叫,一名女兵握枪的整只手腕被齐齐斩断。几乎就在那沉重的枪械连带着半截断手“咣当”一声落在地上的同时,审判官大人那把拖着蓝色电光的长剑,已经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当头劈向后面另一人,那人反应极快,下意识地举枪格挡。但审判官大人的剑锋已经带着一长串刺眼的火花,深深地嵌入了枪身之中,几乎将那把巨大的枪械从中切成了两半。

想来这枪应该是报废了。

“我不想与你们动手,姐妹!”审判官大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刚硬,但其中却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我甚至从里面,听出了一丝悲伤和近乎哀求的感觉,“让开!不要逼我!”

“我们也不想!”对面的声音听上去象个凶巴巴的欧巴桑,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狂热,“我们只要,也必须消灭那个亵读者!你过界了,审判官!”

“你们休想……!”

审判官大人猛地一扭身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险之又险地躲开了侧面踹向她腹部的一脚。然后,她趁着对方一脚蹬空、身体失衡的瞬间,闪电般伸出一只手,死死揪住对方的头发向下一扯,同时抬起膝盖,“咔嚓”一声,重重地撞在了对方的头部侧面!

接着,她又借助这股冲击力,将这具已经失去意识的人体猛地推向后面另一位已经抽出短刀的女兵。就在两人轰然撞在一起、脚步跟跄的功夫,她猛地纵身跃起,持剑的手臂越过被她膝撞撞晕过去的那位的头顶,反手就将剑柄狠狠地砸在了后面那位的太阳穴上!

就在两具沉重的黑甲身躯稀里哗啦一起倒地的同时,她又象一根抽打陀螺的鞭子一样,将一条修长的长腿向后猛地甩出,精准地正中那位刚被削掉了手、还跪在地上没来得及站起来的女兵脑袋侧面。

我眼睁睁地看着审判官大人在不到四五次呼吸的时间里,就干净利落地放倒了三个比自己高出一个重量级的重甲单位。她的动作简洁、精确、没有一丝花哨,而且还似乎特意留了情,没有下死手。

大佬终究是大佬,哪怕装备全面劣势,还带着我这么个拖油瓶,依旧强得不象人。

她飞快地捡起一把对方掉落的、大得象个手持式无线吸尘器一样的大号手枪,在手里摆弄了两下,然后又一脸嫌恶地扔掉了,只是从对方的腰带上飞快地摘下了几枚易拉罐大小的东西别在自己腰间,应该是手雷之类的玩意儿。

当我后来喘着气问她为什么不换枪时,她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基因锁。”

四周不断传来的刺耳警报声、广播里狂热的讨伐檄文、远处越来越密集的沉重脚步声和机械摩擦声,无时无刻不在催促着我们。我只能拖着感觉快要散架的脚板,跟着审判官大人继续亡命奔逃。

周围的环境变得愈发肮脏和杂乱,我们似乎已经逃进了大教堂下方的,那些负责水、电、气、排污之类的辅助楼层。就在我们一头闯进一间灰扑扑的、又象工具间又象集体宿舍的房间时,迎面就撞上了几个身穿简陋灰色袍子的人。他们正围着一张桌子吃着什么,看到我们闯进来,全都从床上或椅子上站了起来,吃惊地瞪着我们。

他们的身体普遍瘦弱,面有菜色,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麻木。

我还没想好要说点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的场面,忽然听得身边“嚓、嚓、嚓”数声轻响,几道红光闪过。有三个人当即上半身就化作了破碎的焦炭和火星,无声地栽倒在地。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臭氧和烤肉味儿,瞬间塞满了我的鼻孔。

“你干什么!?”我惊骇之馀,下意识地转身一把抬起了审判官大人还在冒烟的枪口,“他们只是些无辜的平民!”

“他们是教堂的仆役,会泄露我们的动向!”审判官大人一把甩开我的手,冷酷地说道,还想对剩下的人补枪。

但已经有那么一两个反应快的,趁着这短暂的空当,尖叫着逃出了房间,飞快地消失在了门外的黑暗中。

也就在此时,审判官大人肩头那个她之前一直在拨弄的、小巧的通话器终于有了声音。

“……哔哔……滋啦……审判官大人?”一个尖细的女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卡拉贝拉?你那边什么情况?”审判官大人急促地回道。

“我们……我们刚收到警报,试图紧急起飞,但随即就被大教堂的天火系统击落了。”那个尖细的女声里充满了绝望,“我们坠毁在大教堂下方约三层甲板的位置,飞行员……飞行员苏洛死了。”

“神皇在上啊……”审判官大人深深吸了口气,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斗。“能联系上其他人吗?托德军士?或者泽布伦修士?”

“不能,远程音阵完全失效了,可能来自大教堂本身的强信号干扰。”

大主教你个老逼登,你可真他妈的狗啊!可惜我正处于极度上气不接下气的痛苦面具状态,实在腾不出多馀的精力来吐槽。

“由于您此行并未安排战斗预案,就算托德他们现在收到消息,带领暴风忠嗣军赶来也来不及了。何况,他们未必能突破尖峰城的防御圈进来接应你们。”那个名叫卡拉贝拉的女声充满了无奈。

“尖峰城官方和帝国部队也添加了?”审判官大人声若寒冰。

“没有,他们现在处于装聋作哑的状态,对我们的一切调用毫无反应。”

“可以理解。”审判官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嘲,“他们不清楚具体状况,而且既不想得罪国教,也不想招惹我们审判庭……那么,能联系上非官方的势力吗?”

“这就是另一个坏消息了……国教已经向全城发布了对于您身边……呃,那个样本的讨伐檄文和天价悬赏令,不论死活。那个报酬……连我都有点动心。现在尖峰城的赏金猎人行会都已经接单了,更不要说那些民间的教众和狂信徒。至于本地的那些大家族……”

审判官大人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嘶嘶”声,那不是剧烈运动中的喘息,而是一种情绪即将爆发的征兆。

“动用审判庭的玫瑰结代码,以我的名义,向全城广播求援信息!至于出价……我能承受的一切都可以!”

通信器对面沉默了片刻,然后才传来卡拉贝拉幽幽的声音:“我们……异端审判庭这次,是要颜面无存了……”

“现在有比脸面更重要的东西,”审判官大人银牙咯咯作响,“一切后果由我承担……趴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巨力猛地按倒在地。我的脸结结实实地拍进了地板上的一滩污浊积水里,冰凉的苦涩和腥臭味瞬间涌进我的口鼻,刺激得本就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几欲作呕。但紧接着,一具虽然柔软但略带梆硬的女性身体就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身上,把我肺里仅存的空气,连带着口鼻中的污水一起挤喷了出去。

然后,我就感到周遭一下子变得无比明亮,空气的温度象是进了锅炉房一样急剧升高,“呼隆隆”的巨大火焰轰鸣声冲击着我的耳膜。除了浸在污水里的半面身体和脸,以及被审判官大人死死压住的那一面,我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顿时都感到了钻心般的灼痛。

在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轰响和爆炸声之后,我又被一把拎了起来,继续往前狂奔。我刚本能地咳出一口污水,就又被一只带着灼热感的手掌死死捂住了口鼻。

“别喘气!”审判官大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嘶哑地回响。

我们又跌跌撞撞地跑了一段。当我已经眼前发黑,肺部疼得象被刀子来回切割,不顾一切地试图掰开那只捂住我口鼻的手时,突然又猛地一拐,朝右跌进了一个房间。我再也顾不得摔倒的疼痛,象一条被扔上岸的鱼一样,张大嘴巴拼命地喘息。但随即,我又被滚烫的空气和浓烈的烟熏焦臭味刺激得剧烈咳嗽起来。我咳得喉管都象要撕裂了,脑袋上的血管因为缺氧和剧痛而突突直跳,感觉离当场脑溢血只有一步之遥。

身后还在传来巨大的声响。我迷迷糊糊地回过头,只看见一个全身焦黑的人影在房间门口剧烈地晃动。在一些金属的碰撞声、刺耳的爆炸声(在这个狭小封闭的空间中,那声音震得我全身上下的血管都在跟着一起嗡鸣)、能量武器的“滋啦”声和一声短促的惨叫之后,那个人影又变成了一个肮脏的白色,摇摇晃晃地向我靠拢过来。

审判官大人的样子,几乎让我快要认不出来了。

她背后的半边身体一片焦黑,原本如满月般姣洁的白金色长发,只剩下了一蓬杂乱的、被烧得焦黑卷曲的乱麻。她的身体正面和脸上,也满是肮脏的深色斑驳。一些深色的液体正“滴滴答答”地从她身上滴落下来,我分不清那是污水,是血,还是被高温融化的护甲材料。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她只是过来,一把捞起我的骼膊,然后用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简单地吐出两个字:“快走。”

当我们来到一处色调暗黄、满是锈迹的巨大房间时,一串沉重得如同打桩机般的脚步声,再度从四面八方向我们聚拢而来。

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几座会走路的墓碑,等他们靠近了才看清,那是几个举着巨大盾牌的重甲武士。他们身披厚重的棕色大衣和斗篷,从衣物的开口处,可以看见里面还穿着银色的铠甲和狰狞的面罩。他们手里举着的大盾堪比防盗门,上面还雕刻着复杂的宗教图案和文本。

他们没有呼喊,没有任何多馀的动作,只是沉默着,象一堵会移动的钢铁之墙,如同联合收割机一般,“隆隆”地朝着我们逼近过来。

我们已经无路可逃。

审判官大人再一次迎了上去。她高举着手中那把依旧闪耀着蓝色电光的长剑,用嘶哑的声音,最后一次呼喊着她的神皇。

我习惯性地觉得,按照传统动漫和游戏里的套路,这会儿应该有一道圣光从天而降,将她笼罩其中,或者她背后“唰”地展开一对光之翼什么的才对。

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那原本削铁如泥、闪耀着电光的长剑,终究没能撼动那雕花的巨盾,也无法越过那铜墙铁壁般的盾阵,攻击到后面的人。而对方也不急于攻击,只是举着盾,不断地向前推进,挤压我们本就狭小的活动空间,很象我在纪录片里看过的,防暴警察推挤暴乱队伍的举动。

审判官大人被迫不断后退,然后,她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了我。于是,我也一并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挤得不断后退。然后,可能是被挤得上半身失去了平衡,也可能是身后的平台栏杆实在太矮,或者干脆就是那根破栏杆早已经锈蚀断裂了……我只感觉身体陡然后仰,失去了所有支撑。

“啊——!”

我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抓,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整个人从平台上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下坠的时候我本能地把身体蜷缩成一个球,然后就感觉右边肩胛骨重重地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再紧接着,我就在重力势能和巨大冲击力的作用下,象个失控的仓鼠球一样,疯狂地翻滚了起来。

好消息:我摔下来的地方离下面并不高。

坏消息:下面是楼梯。

我就象个大号的、灌满了水的健身球,“乒台球乓”地从肮脏生锈的金属楼梯上一路翻滚而下。我不知道自己滚了多远,最后终于“咣当”一声,重重地摔进了一个狭小的笼子一样的空间里。

然而还没等头晕眼花、浑身剧痛的我搞清楚状况,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我整个人开始再度急速下坠。

原来我竟是摔进了一部陈旧的货运电梯还是升降平台什么的里面,而我刚才的撞击,要么是碰巧触发了它的某个开关,要么干脆就是让这台年久失修的破玩意儿彻底松脱了。于是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这个破破烂烂的铁笼子带着我,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向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狂奔而去。

上方,审判官大人那一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绝望的“不~~~~~!!!!”的声音,随着那个越来越小的,昏暗的电梯井道口一起快速远去,最终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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