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如果有的选,我宁愿自己当时就那么昏死过去,再也别醒过来。
但我还是醒了过来,是被冻醒的。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不是冬天忘穿秋裤那种简单的寒意,更象是一块巨大的、湿漉漉的冰,把你整个人贴在上面。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闻到的是一股奇怪的味道,混杂着老旧木头的霉味、某种呛人的香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然后,我看到了穹顶。
一个高到让人脖子发酸的穹顶,上面布满了繁复到令人眼晕的浮雕。光线从两侧狭长得不象话的窗户里透进来,被彩色的玻璃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射出斑驳陆离的光斑。我花了好几秒才辨认出,那些彩色玻璃上画的似乎是人象,但每个人都板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穿着厚重得能压死人的盔甲,手里不是拿着剑就是举着某种奇怪的权杖。整一个氛围,怎么说呢?阴森、压抑,而且充满了某种……病态的宏伟。而我所处的地方……怎么说呢,就好象有人把欧洲中世纪所有哥特式大教堂的建筑图纸都偷了出来,然后用一种“我全都要”的豪迈气魄,把它们一股脑地塞进了一个空间里。
视线所及之处,全是高耸入云的尖顶拱肋,层层叠叠,一直没入头顶那片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一根根粗壮到需要十几个人才能合抱的石柱支撑着这片天穹,柱身上雕刻着无数繁复到让人眼花缭乱的浮雕。内容也大多是一些身穿铠甲、面目狰狞的武士,他们手持各种夸张的武器,正在与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搏斗。而在这些浮雕之间,反复出现着骷髅头的标志……嗯,没有下颌的那种骷髅头。
我去……这鬼地方到处都是骷髅头。我只觉得毛骨悚然,柱子上有,墙壁上有,甚至我怀疑我头顶那些看不见的穹顶上都密密麻麻地刻满了骷髅头。这地方的主人是有多喜欢这玩意儿?简直就是个狂热的骨科爱好者。我当时就想,这是哪个哥特主题的鬼屋装修得这么下血本?还是说我喝多了,闯进了某个中世纪风格的教堂?
整个空间巨大得不象话,回音效果好得惊人,我仅仅是翻个身,骨头摩擦的声音都能传出老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沉重、甚至可以说是绝望的气息。我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长条石凳上,坚硬冰冷,怪不得跟睡在冰块上一样。周围空荡荡的,只有一排排同样的石凳,像军队一样整齐地延伸到远处的黑暗里。空气里飘荡着低沉的、仿佛从地底传来的嗡鸣,还有断断续续的、象是很多人在远处念经的声音。
这地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什么鬼地方?哪个剧组的美术这么硬核?”我忍不住小声嘀咕,也不晓得是在思考还是在安抚自己。
这简直就象是某个黑暗奇幻电影的片场,而且还是投资巨大、品位独特的那种。我坐起身,打了个哆嗦,身上的衣服还是我昨天那身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在这种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就象一个走丢了的旅行团游客。我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雕刻着骷髅、翅膀和双头鹰的石柱。那些石柱粗壮得吓人,每一根都象一栋小楼,直通向那看不清细节的黑暗高处。整个空间巨大得不象话,让人感觉自己渺小得象一只蚂蚁。
在这间大厅靠墙的一侧,被所有石凳环绕的中心,是一尊起码四五层楼高的人象,它全身披挂重甲,外面包裹兜帽长袍,兜帽下方却露出一张骷髅般的面容,上面高处光线昏暗,我看不真切,但总觉得它那漆黑而空洞的眼窝,似乎在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现代建筑讲究的是通透、明亮,是为了人服务的。而这里,感觉人就是为了衬托这建筑的宏伟而存在的祭品。我心里的别扭劲儿越来越浓,这地方给我的感觉,就象一个英国人取得了全面胜利以后的世界线,所有东西都透着一股子顽固、保守又自大的劲儿。
我努力回想自己是怎么到这鬼地方来的,但是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了——是梦吗?
我挣扎着爬起来,扶着一根冰冷的石柱,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打结一般的疼痛,我这才感觉自己饿得头晕眼花,而且十分口渴。我必须得搞清楚这是哪儿,然后赶紧找点吃的,再报个警。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那双手没错,可拍了拍身上的口袋,我的手机呢?钱包呢?除了这身衣服,我一无所有。
就在我扶着柱子,一头雾水地打量四周,象个游魂一般茫然地乱逛时,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从黑暗深处传来。
“咔擦、咔擦、咔擦……”
那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虽然参差不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金属质感。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这鬼地方除了柱子还是柱子,根本无处可藏。
我先是看到了几道电筒亮光,很快,一队人马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几道刺眼的手电光骤然打在我身上,白光刺目,我顿时什么都看不见,惊慌之下只得抬起手挡在眼前,以前看过的一些动作片和警匪片的情节瞬间浮现在脑海中,嘴巴止不住的出溜:“别开枪!我是好人!”
“别动!表明你的身份!”一种象是砂纸打磨蒸汽渠道的沉闷男声在亮光的那头吼道。他说的是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语言,但奇怪的是,我居然能听懂。那语调粗糙却冷得象冰:“身份。来源。目的。”
“我……我就是一个路过的,”我紧张地回答着,试图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但又想起我还举着骼膊挡在脸前,于是我把骼膊放下,努力眯着眼睛忍受着刺目的手电光,“我好象迷路了,请问这里是哪里?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对面一阵沉默,然后手电光移开了,我忍不住松了口气,虽然眼前还是光斑乱晃什么都看不清。但还没等我缓过神来,一个硬硬的圆圆的东西就顶到了我的脑门上,质感沉重,金属冰凉,带着机油味。我瞬间全身汗毛炸起,几乎是本能地意识到,这是枪口,不是道具,是真家伙。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醒来就躺这儿了!”我喉头颤斗,声音发紧,像掐着脖子的鸭子,事实上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确实从来没被枪打过,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于跟一个又粗又硬的金属物体亲密接触时产生的那种近乎本能的恐惧。“我……我没带钱……”见鬼,我决定下次出门一定要随身带点现金。
“这傻逼是什么人?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一个声音从队伍后面传来,带着一丝轻挑和粗俗。而随着眼睛渐渐恢复正常,我也逐渐看清了围着我的这些人。
强硬,冷酷,威慑力十足……这是我看清他们的瞬间的感受,为首的是个swat特警一样的魁悟男人,但他外面还穿着一套金属黑色的全身板甲,戴着好象机械战警一样的半覆面头盔,左肩膀上还扛着一块巨大的金色护肩,感觉又象是某种奇幻作品里的黑骑士,手里举着一把跟我脑袋差不多大的手枪冷冷的指着我,宛如铜浇铁铸一般,纹丝不动。在他身边,是几个同样穿着黑色甲胄、手持一种造型很方正的粗大步枪的士兵,还有人拎着门板一样大的重型防爆盾。他们的盔甲上,也同样刻着那些个无处不在的双头鹰和骷髅头图案。
我当时就傻眼了,这什么情况?我的第一个想法是: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大事儿东窗事发了?现在的状况很象被什么特警查了水表——但哪家特警会穿板甲而不是防暴甲呢?某种游戏里的spy活动?但这质感也太真实了吧?那盔甲的重量感,上面的划痕和硝烟痕迹,还有他们身上那股子铁锈,硝烟和汗水混合的味道,可不是一般道具能做出来的。
“肃静,士兵。”用枪指着我的人身边的另一个人发话了。那人穿着一身同样的黑色甲胄,但胸前挂着一枚法典和天平造型的金色徽章,面甲下方露出的半张脸好象石雕一般,嘴角的表情冷得象块冰。“根据法务部条例2339-8第七款,所有在侦察局域内发现的未识别人员都必须接受盘查。报上你的身份、职业和编号。”
“我……我没有编号啊,”我更懵逼了,“我叫……呃,我就是个普通阿宅,干技术的,我……”
“你们在跟谁说话?”另一个尖细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带着一种神神叨叨的腔调,打断了我结巴的回话,我连同周围的几个壮汉都一起循声望去,只见他们队伍后方阴影里走出一个干瘦的身影——一个穿着装饰着各种奇形怪状饰品的长袍、眼睛上蒙着红布的女人正缓缓地走向我,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还不停的左顾右盼。她的蒙眼布上绣金色眼睛图案,手持一柄长长的金色法杖,杖头还吊着个小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活象个什么劣质舞台剧里的巫师。
“我们在审问这个不知哪儿来的神经病呢……”某个打扮跟前面几个黑甲特警不太一致的士兵用一种轻挑而粗俗的语气答到——和前者相比他的装备更具有军用而非警用风格——然后他话语突然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什么意思?火花头?”他的声线突然变低,“你没看到……我是说,感觉到?”
那个打扮得跟巫师一样的女人直勾勾地“盯”了我半晌(我搞不懂她蒙着眼睛怎么看我),然后用一种困惑的语气喃喃自语:“我……我看不到,那里是空的,是一片……虚无。我能听到你们说话,也能听到那里发出人的声音,但是那里没有光,也没有阴影,就是……空白。”
“空白?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一个站在队伍中间,破衣烂衫,身上挂满了各种奇怪符文和蜡封祷文的地中海老登突然激动起来,“这是异端!是伪装者!祷文中说过,任何无法被神皇之光照耀的存在,都是敌人!让我净化他!”说着,他就要跟个德州电锯杀人狂一样举起他手上那把电锯一样的家伙,带着一股熏香的甜腻,酸烂的汗臭和恶心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就朝我招呼过来。
“都闭嘴!”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面前的黑甲特警阻止了那个臭气熏天的疯子,声音粗硬得好象花岗岩,但带着不容商量的强硬,“我们的任务是来调查东尼加顿的邪教活动踪迹,不是让你们来审判一个看起来脑子有问题的流浪汉的。灵能者,你确定他身上没有亚空间腐化的迹象?”
“我确定,凯伦法务官,”那个蒙眼女人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困惑,“老实说,我什么都没看到……他就象……一块石头,一个会发出声音的通话器……我活了一百二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
他们的对话我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审判、邪教、亚空间、神皇……这都哪跟哪儿啊?我感觉自己就象一个误入精神病院的正常人,周围所有人都说着我听不懂的黑话。其中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在他手腕上的一个什么设备上按了几下,然后对领头的那个摇了摇头。
“本地语言变体无法识别。神态异常,思维逻辑混乱。无身份标识。灵能者反馈异常。”被称为凯伦的领头的那个大块头特警沉默了两秒,然后用那种毫无起伏的语调做着总结,他侧了侧头,半覆面头盔上的条状的猩红目镜在我脸上扫来扫去,象是在扫描什么。最后,他做了决定,指着我说,“不管他是什么,他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很可疑。他或许目击了什么。对象Ω073,执行标准收容程序,带回要塞,进行进一步检查与审讯。”
我还没反应过来“对象Ω073”是什么鬼东西,两个人高马大的士兵就一左一右把我架了起来。他们的力气大得吓人,我的反抗就象小鸡仔扑腾翅膀,毫无意义。我的骼膊被他们反剪在身后,一种金属镣铐“咔哒”一声锁住了我的手腕。我脑子一片空白,他们的行动如此迅速而专业,以至于当了几十年守法公民的我此刻竟有一种天网恢恢的错觉。“喂!你们干什么!这是绑架!我要报警了!”我底气不足却近乎本能地喊着,就象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一样展现着和平社会里一个普通公民最后的尊严,尽管这毫无意义。
他们完全无视我的叫喊,像拖一个麻袋一样把我往大殿外拖。我双脚在光滑的石板地上徒劳地蹬着,发出的摩擦声在空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凄惨。
完了,这下玩笑开大了。这不是spy,也不是什么整蛊节目,这些人是来真的,我被抓了。
我被他们架着穿过长长的阴郁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同样挂满了各种歌颂战争与死亡的挂毯和浮雕。到处都是骷髅,看得我san值狂掉。我试图跟旁边的人套近乎,但遗撼的是没人搭理我,最后,我终于被拖出了那座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教堂。
但外面的景象并没有让我好受多少。
天是阴沉沉的,还下着大雨,不时有闪电划过黯淡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酸腐和机油混合的怪味。我们正处在一个不大的广场上,广场中央立着一尊高耸入云的雕像,是一个手持巨剑、身披重甲的战士,面目狰狞,仿佛在怒视着天空任由无数雨滴冷酷地敲击他脸上而不动弹分毫。
雕像之下,是阴郁的城市。
我这辈子也就在某些黑暗题材的漫画中见过这样的城市。无数尖顶的、哥特式的建筑象一片黑森林般蔓延开来,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建筑之间由无数钢铁桥梁,渠道和线缆连接。整个城市就象一个巨大、臃肿、并且得了某种皮肤病的钢铁怪兽,被冰冷的雨幕冲刷着。又象一座了无生机的哥谭市,或者时代进步了的亚楠,只有一种黑暗的感觉,还有冰冷的机械脉动。
广场上挤满了人,他们一个个面容枯槁,眼神麻木,象是一群行尸走肉。他们沉默地在路上穿行,慢慢地汇聚到这座大教堂门口的小广场上来,整个人群都笼罩在一种死寂般的压抑气氛里。而在他们当中还夹杂着一些明显不怀好意的人,灰袍、破盔、蒙面巾,手里攥着枪、砍刀,锯子、碎瓶子,眼神狂热得吓人。
“这……这是哪儿?”我喃喃自语,心彻底沉了下去,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开始在我心头蔓延。我们好象被包围了?
“见鬼……”我身旁的某个大兵摆弄了一下手中的步枪,发出某种充电一般的滋滋声。
“看来我们不用再调查了。”另一个黑甲特警冷漠地吐槽,然后举起了他手中那门板一样大的厚重防爆盾,盾牌正面的射灯发出刺眼的白光。
“……调查行动中断,”大块头特警歪头似乎冲着他的对讲机里低声说了什么,“……大教堂荒废已久,圣象蒙尘,异常。捕获未知身份对象一名,异常。遭到暴民及邪教徒围攻,请求紧急撤离……”
一声疯狂的尖叫划破了沉寂。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同样疯狂的呐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暴民开始嚎叫,声音混成一片,像无数锯子拉骨头。我还没反应过来,四面八方那些衣衫褴缕、手持各种简陋武器的人就已经蜂拥而上。他们有的拿着生锈的铁管,有的挥舞着磨尖的木棍,还有的干脆就拿着砍刀和板斧。他们的眼睛里闪铄着一种不正常的狂热光芒……
一瞬间,我身边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与火的地狱。
我彻底傻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这是什么?群体性癔症?某种新型病毒爆发了?我无法理解,一个在和平年代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哪里亲身体验过这种场面。
“结成防御阵型!开启警告信标!”押解我的小队队长大吼道,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该死的!这是血祭!比预想的要早!”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把我围在中间,举起了手中的的各式大枪。猩红色的目镜冷静地扫视着周围疯狂的人群。他们似乎对眼前这惨烈的景象习以为常,脸上……哦,我看不到他们的脸,但我能感觉到,他们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有一种冰冷的、准备战斗的肃杀。
几位黑甲特警举盾,盾墙“咣”合拢。他们手中大枪轰鸣,火光闪铄,震得我几乎失明失聪,只能勉强看到前排暴民队伍中炸开血雾……我甚至没看清队长是怎么开的枪,对面某个男人的上半身就整个炸开了,碎肉和内脏糊了一地。我被挤在盾墙中央,耳边全是枪声、嚎叫、血肉撕裂声。混乱中只觉有人跳上盾墙,队伍开始晃动,某种锯齿划过,盾面火星迸射。随即大块头特警一枪托砸碎那人下巴,血牙飞溅……我肚子一阵翻江倒海,想要呕吐,但可能是过于紧张的缘故,只觉嗓子绷得死紧,竟然呕不出来。
那个破衣烂衫的地中海老登表现得最为抢眼,他怒吼着什么“为了神皇”之类乱七八糟的口号,挥舞着发出刺耳轰鸣的大号电锯就脱离队伍整个冲进了对面的人群。那玩意儿的威力比我想象中恐怖一万倍,我只看到他在人群中的每一次挥动都能轻易地将人体连同骨头一起撕裂,鲜血和碎肉像喷泉一样洒得到处都是。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和平年代生活了几十年的常识和三观在这一刻被冲击得支离破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士兵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冷静和高效屠杀着那些状若疯魔的暴民。他们手里某种霰弹枪的每一次怒吼,都能将面前扇形局域内的一切清空。我整个人都吓瘫了,缩在士兵们中间,浑身抖得象筛糠。枪声、爆炸声、链锯的轰鸣声、临死前的惨叫声、疯狂的嘶吼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场能把人逼疯的交响乐。有些温热的血液甚至溅到了我的脸上,那股浓烈的铁锈味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是真的!这不是电影和打游戏!这是真实的杀戮!
混乱还在加剧。远处的高楼上冒起了黑烟,爆炸声此起彼伏。整个城市都开始燃烧,开始尖叫。我们这支小小的队伍,就象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带上对象Ω073。我们必须前往撤离点,飞机会来接我们。移动!”
队长一声令下,一个士兵把我从地上一把拽起来,粗暴地夹在骼膊下面。我的双脚离地,象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他带着跑。我能感觉到子弹或者是什么东西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打在士兵们的盔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我的视野在剧烈地颠簸,眼前全是晃动的人影、飞溅的血液和燃烧的火焰。一个面目扭曲的女人扑向我们,被另一个士兵用大头棒直接砸碎了脑袋。一个孩子,大概只有十几岁,手里拿着一块碎玻璃片,眼神里充满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疯狂与仇恨,他尖叫着冲过来,然后被一道红色的光束切成了两半。
我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这是地狱。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我知道,我来到了一个真正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