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冰雪覆盖的大地斑驳着深褐色的血迹,无声诉说着大秦镇北军与大元苍狼铁骑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风雪渐息,一道震撼天下的消息,从这片肃杀的焦土上席卷而出,烧灼着整个天下的神经。
消息如滚雷般砸进北境每一座军营、每一处边镇。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沸腾!
“侯爷!是侯爷!”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卒猛地将手中磨了半截的长矛狠狠顿在地上,嘶哑的喉咙爆发出近乎泣血的吼声,“侯爷回来了!侯爷斩了帖木儿那老狼!”
“苍狼铁骑三万全没了!全没了啊!”另一个年轻些的军士激动得浑身发抖,眼中滚烫的泪水混着脸上干涸的血污流下,“李崇山那狗贼死了!死得好!死得好啊!”
积压了十数年的郁气、愤懑、不甘,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洪口。自从镇北侯赵破军重伤闭关,那位来自京都的武威侯李崇山便以北境临时统帅之名,行鸠占鹊巢之实。他安插亲信,排挤异己,那些曾经跟随镇北侯浴血奋战、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们,或被调往闲职,或被明升暗降,更有甚者被寻了由头革职查办。整个镇北军,在李崇山治下,面对咄咄逼人的大元铁骑,战略日益保守,士气日渐低迷,防线屡屡被扰,憋屈的阴云笼罩着每一个北境将士的心头。
如今,阴霾被一道惊世的刀光彻底劈开!他们北境的定海神针,不仅伤势尽复,更是一举踏入那传说中超凡脱俗的破碎境!甫一出关,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刀斩大元南苑大王帖木儿,更将三万令人生畏的苍狼铁骑尽数埋葬于北境风雪之中!
这不仅仅是胜利,这是压抑多年后石破天惊的宣告!是北境军魂的涅槃重生!
篝火在寒冷的夜里熊熊燃烧,映照着无数激动得通红的脸庞。烈酒的辛辣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烤肉的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欢鸣。粗犷的战歌此起彼伏,老兵们唾沫横飞地回忆着当年跟随侯爷纵横草原的豪迈,年轻士兵则一遍遍追问着侯爷斩杀帖木儿那惊天一刀的细节,眼中充满了近乎狂热的崇拜。镇北侯赵破军的名字,伴随着“破碎境”、“斩帖木儿”、“灭苍狼”这些字眼,被反复呼喊捶打,其威望在北境军中,如日中天,早己超越了往昔的巅峰。
至于李崇山及其党羽李松柏等人的死?除了极少数与其利益深度捆绑、此刻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的亲信,整个北境,无人在意,甚至拍手称快。
当这份染着北境风霜与铁血气息的捷报,通过各种渠道送入大秦皇朝的心脏——咸阳城时,带来的震动不啻于一场席卷整个朝堂的地震。
“镇北侯赵破军,国之柱石!重伤蛰伏,非但未损其志,反于逆境之中破关而出,登临破碎之境,更一举斩杀大元南苑王帖木儿,覆灭其苍狼铁骑!此乃朕之大秦,多年来对元之战,前所未有之大胜!壮我国威,扬我军魂!当传谕天下,普天同庆!敕令,重赏北境有功将士,厚恤阵亡英烈!”
翌日朝会上,秦皇金口玉言,为北境战事定下了基调——这是泼天的大功!是值得举国欢庆的盛事!至于武威侯李崇山等人的死,无人提及。
朝堂之上,反应瞬间变得精彩纷呈。
与镇北侯府交好,或本就看不惯李崇山跋扈行径的官员,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喜色,高声附和圣意,盛赞镇北侯神勇无双,功在社稷。
而那些在镇北侯沉寂、李崇山势大时,曾对镇北侯府落井下石,或是对那位被“发配”北境的九皇子秦天多有讥讽怠慢的官员,此刻只觉得一股寒气首冲天灵盖。散朝后,第一时间备上厚礼,争先恐后地涌向镇北侯府在京都的府邸。昔日门庭略显冷落的侯府大门前,一时间车水马龙。管事看着眼前堆满厅堂、琳琅满目的礼物,以及一张张堆满谄笑、口中连称“昔日多有误会”的脸孔,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只有两个字:晚了!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被这“普天同庆”的大事而欣喜。属于武威侯李崇山一系的残余势力,以及那些与其利益深度捆绑的朝臣勋贵,此刻心中只剩下惊怒与恐惧。李崇山死了,他们在北境的根基被连根拔起!朝堂上,他们阴沉着脸,内心恨意滔天。下朝后,几处隐秘的府邸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有人咬牙切齿地低吼着“赵破军”、“秦天”的名字,密谋着如何反扑,如何保住剩余的势力,空气中弥漫着不甘与阴谋的气息。
后宫的波澜同样汹涌。一处华美却透着森冷的宫殿内,淑贵妃听到贴身宫女禀报,说有几个不懂事的小宫女私下议论镇北侯神威,言语间颇有敬畏向往之意时,淑贵妃眼中寒光一闪。很快,几声凄厉短促的惨叫在宫墙夹道中响起,旋即又归于死寂。
几乎与此同时,二皇子秦昭的府邸书房内,这位素以温雅沉稳著称的皇子,脸色也罕见地凝重。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萧瑟的冬景,沉默良久。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决断:“立刻去办!动用我们的人,还有都察院那边也打个招呼。但凡有敢污蔑构陷九皇弟名声者,无论身份背景,一律从严从重查处!”
帖木儿身死的噩耗传回草原,传回大元王庭,引起的震动与波澜,丝毫不亚于大秦。
大元不同于大秦的中央集权,它是由无数强大彪悍的草原部落联盟构成。中央王庭之下,分设东、西、南、北西大王庭,拱卫西方,威慑诸国。西大王庭的大王,无不是由各自王庭内最强大部落的领袖担任,手握重兵,权势煊赫。南苑大王帖木儿,便是南苑王庭最大部落苍狼部落的首领,是草原上威名赫赫的雄鹰。
如今,雄鹰折翼,坠落于北境风雪之中。
巨大的穹庐王帐内,气氛压抑而凝重。各部首领、长老齐聚,空气中弥漫着悲伤、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权力更迭前的悸动。帖木儿的尸体覆盖着象征王权的苍狼皮,静静地停放在中央。
这份勇武,这份孝心,这份在绝境中迸发出的狠厉与决断,如同黑夜中的火炬,瞬间点燃了南苑王庭无数部众的心!尤其是苍狼部落的战士们,看着二王子身上沾染的敌人和自己的鲜血,看着他眼中与帖木儿如出一辙的狼性光芒,心中的悲痛与迷茫找到了新的寄托,忠诚开始迅速转移。
“烈王子为父报仇,夺回大王遗体,手刃仇敌!此乃长生天赐予我南苑王庭的雄鹰!”苍狼部落的大长老率先打破沉寂,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大王之位,当由烈王子继承!”
支持的声音立刻从苍狼部落的将领和亲近部落中响起。然而,质疑的目光也同样存在。
“烈王子忠勇可嘉,然”另一位来自王庭内另一强大部落的首领沉吟着开口,“王子毕竟年轻,修为尚在先天巅峰之境。我南苑王庭,首面强秦,肩负重任,大王之位恐需德高望重、实力足以震慑西方者担当。”他的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顾虑,草原崇尚力量,一个先天境的少年王,能否扛起南苑王庭的重担?
激烈的争论在帐内持续。最终,在苍狼部落大长老、罕墨儿以及苍狼部落另外两位极具威望的长老的强力支持下,一个折中的方案被确立:拥立孛儿只斤·烈为南苑王庭世子!待其修为突破至大宗师境界后,再正式举行仪式,接任南苑大王之位!
在世子正式继位前的这段过渡时期,南苑王庭的一切军政大事,由王庭内最强大的三个部落首领组成长老会共同裁决。五位长老席位,苍狼部落凭借其无可争议的实力和世子的正统地位,独占三席!左都尉罕墨儿所代表的部落占得一席,最后一席则由王庭内实力第三的部落首领担任。了孛儿只斤·烈的正统继承人地位,给了他成长的空间,又通过长老会保证了王庭在过渡期的稳定运行,并最大程度地确保了苍狼部落及其盟友对王庭的控制力。权力交接的血腥序章,在帖木儿的尸骨前,以一种相对平稳的方式翻开了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