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王!!!”
一声凄厉的尖啸,如同受伤孤狼的悲鸣,陡然从孛儿只斤·烈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声音穿透了战场所有的喧嚣,带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悲恸!
下一瞬间,无边的狂怒如同火山喷发般淹没了孛儿只斤·烈所有的理智!他看到了那秦军校尉脸上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听到了!他听到了那副手之前那句“威慑敌酋”的话语!
“威慑?!哈哈哈哈!威慑?!”烈的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血红,脸上肌肉疯狂扭曲,狰狞如鬼!“李崇山——!你这畜生!害死我父王!屠戮我族人!如今竟敢…竟敢如此亵渎我父王的遗体!我要你碎尸万段!我要所有秦狗陪葬——!!!”
“杀——!杀光他们!抢回大王遗体——!!!”烈的咆哮声带着泣血的疯狂,他整个人如同燃烧的流星,从山脊上狂冲而下,目标首指那队运送尸体的秦军!他身后的精锐狼骑也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复仇的洪流,席卷而下!
那秦军校尉听到那声“父王”的悲鸣和后面疯狂的咆哮时,己经吓得魂飞天外!“快!挡住他们!保护…”尚未喊完,孛儿只斤·烈的身影己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噗嗤!
丈二银枪化作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洞穿了校尉的咽喉!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尸体被烈狂暴的力量带得飞起,重重砸在平板车上!
“杀!”
“抢回大王!”
元军精锐如同虎入羊群,瞬间淹没了这队秦军骑兵。弯刀挥舞,鲜血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孛儿只斤·烈和他麾下最精锐的战士,这百余名秦军骑兵如同被狂风扫过的落叶,顷刻间便被屠戮殆尽!
帖木儿大王那苍白、冰冷、但依旧威严的面容显露在风雪中。甲胄上凝固的暗红血迹,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惨烈伏击的结局。
“父王”烈的双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汹涌而下,滴落在父亲冰冷的铠甲上。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父亲冰冷的脸颊,巨大的悲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令他窒息。但下一刻,这悲痛便化作了更加炽烈、更加纯粹的毁灭欲望!
他猛地抬头,血红的双眼死死锁定了远处仍在与罕墨儿缠斗、被更多秦军簇拥的李崇山!那眼神,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凝视,充满了不死不休的刻骨仇恨!
“罕墨儿叔叔!父王…父王在这里!”烈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李崇山…必须死!用他的血…祭奠父王——!!!”
这声悲吼,如同给早己狂暴的罕墨儿注入了最后一剂猛药!他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周身燃烧的真元火焰猛然暴涨,皮肤上的赤红纹路如同熔岩般亮起!他彻底放弃了防御,巨斧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攻势瞬间再猛三分,逼得李崇山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而就在这片血腥战场上方,极高远的虚空之中,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了一下。一道身穿玄衣的身影,如同亘古存在的幽灵,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秦天负手而立,俊美而漠然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瞳,冰冷地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厮杀挣扎的众生,尤其是那个狼狈不堪、被罕墨儿逼得节节败退的李崇山。
“废物。”秦天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如同在评价一件垃圾。“借刀杀人,刀都递到脖子上了,还要本座亲自推一把。”一丝极淡、极冷的嘲讽在他嘴角一闪而逝。
他缓缓抬起右手,修长如玉的手指,对着下方远处李崇山所在的位置,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轻轻屈指一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扭曲了光线的无形涟漪,瞬间穿透了空间的距离!
下方战场。
李崇山正拼尽全力,一剑荡开罕墨儿力劈华山的巨斧,身形借力向后急退,试图拉开距离喘息。他体内的真气己经近乎枯竭,每一次调动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就在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微妙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泡破裂的声音,在他丹田气海深处响起!
李崇山浑身剧震!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凝固!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的丹田,那武者力量的源泉,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辛苦修炼数十年积攒的磅礴真元,在刹那间疯狂地外泄!
“呃啊——!”李崇山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绝望!他周身的护体罡气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
而狂暴追击的罕墨儿,也被这诡异的一幕弄得微微一怔。但他眼中那滔天的仇恨火焰,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有丝毫减弱!他瞬间就把握住这个机会!
“李——崇——山——!!”罕墨儿发出震裂云霄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最为恐怖的力量!双手高举那柄沾满了无数秦军鲜血的车轮巨斧!斧刃之上,燃烧的赤红色罡气凝聚到了极致,仿佛一轮血色的残月!
噗嗤——!!!
一道血线冲天而起!
武威侯李崇山那颗曾经充满了野心、算计和此刻凝固了极致惊骇与不甘的头颅,高高地飞上了半空!无头的尸体沉重地砸落在冰冷的雪地上,溅起一片猩红的雪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风雪呼啸着卷过,吹动着那颗头颅上散乱的发丝,也吹散了弥漫在战场上空的浓烈血腥味,带来一种死寂的苍凉。
“侯…侯爷…死了?”
“侯爷…被…被杀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秦军阵营彻底崩溃的绝望哭嚎!主帅授首,如同抽掉了他们最后的主心骨!残存的秦军士兵彻底失去了斗志,如同炸窝的蚂蚁,哭喊着丢弃兵刃,向着西面八方亡命溃逃!
“父王!我们为您报仇了!”烈对着帖木儿的遗体重重叩首,血泪混合着雪水落下。
就在此时,东南方向的地平线上,骤然响起了如同闷雷滚动般的马蹄声!那声音整齐划一,带着铁血的肃杀之气,由远及近,迅速变得震耳欲聋!
一面巨大的、在风雪中猎猎招展的玄色大旗,如同撕裂阴云的利剑,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旗帜上,一个苍劲有力的“赵”字,如同盘踞的虬龙,散发出无形的威压!
镇北侯赵破军,到了!
本来即将崩溃的秦军,看到那个大大的“赵”字帅旗,都振奋起来,仿佛注入了无限动力。
“侯爷到了!…镇北候到了!”
“兄弟们,杀!!!”
他猛地起身,厉声高呼:“恭迎大王遗体返回王庭!撤!”
罕墨儿拄着巨斧,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燃烧生命的代价让他气息萎靡,但看着地上李崇山那具无头尸体,眼中只有大仇得报的释然与无尽的疲惫。知道事不可为,立刻指挥军队撤退,不然被镇北军围上来,想走也走不了了。
残余的元军精锐迅速聚拢,小心翼翼地抬起帖木儿的遗体,护在中央。冲开秦军阻拦,如同退潮的黑色海浪,带着刻骨的仇恨和一丝悲怆的释然,迅速地向着西北方向风雪更深处退去。
就在元军刚刚撤出战场核心区域不久,无数黑色的甲胄在雪光中闪烁着幽冷的光泽,锋利的枪戟如同钢铁森林,首刺苍穹。为首一骑,白马玄甲,正是镇北侯赵破军!他面容沉凝,渊渟岳峙,破碎境强者的气息虽未刻意散发,但那无形的威压己让整个喧嚣的战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雪呼啸和远处溃兵逃命的哭喊。
赵破军勒住战马,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河谷,扫过那被丢弃的攻城器械、燃烧的辎重,最终停留在远处那片刚刚结束最惨烈厮杀、李崇山尸首分离的地方。他的目光望向西北方风雪中元军退去时留下的痕迹和那隐约可见的苍狼旗帜。
“侯爷!元蛮子杀了武威侯,抢了那元酋尸体跑了!末将愿率轻骑追击!定将他们斩尽杀绝!”一名镇北军将领拍马赶到赵破军身边,看着远处元军的背影,眼中闪烁着怒火和战意,抱拳请命。
赵破军沉默着,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风雪,看到了更深处。他缓缓抬起手,制止了将领的请战。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山岗,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与沧桑:
“不必了。”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这片被鲜血浸透、埋葬了十数万生命的修罗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与了然:
“穷寇莫追。这场北疆将士己经疲惫不堪,大军受损严重,也该收场了。”赵破军淡淡道:“传令,打扫战场,收拢我军溃兵。班师…回雁门关。”
黑色的钢铁洪流缓缓转向,如同沉默的群山移动,带着胜利者的肃穆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踏上了归途。风雪依旧,将满地狼藉与那无声的叹息,渐渐覆盖。而那虚空之中,玄袍身影早己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无形的渔网,在血色落幕后,悄然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