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李定国和艾能奇求见,朱由榔微微一愣,随后立即命人将二人带进来。
不多时,身着甲胄的二人快步走进圜殿。
“末将李定国,艾能奇,叩见陛下!”二人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旅特有的铿锵。
“二位将军不必多礼。”
朱由榔抬手虚扶,目光快速扫过二人。
李定国神色沉稳,目光内敛却隐含锐气;艾能奇则略显急切,虎目圆睁,战意几乎不加掩饰。
朱由榔心中一动,应该是这二人也听到湖广战事,此番前来应该是来请战。
李定国与艾能奇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定国率先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陛下明鉴。末将等在驻地,听闻湖广军情。
今闻虏酋孔有德挟十万虎狼之师南下,气焰嚣张。
我等既蒙陛下不弃,授以将军之职,恩同再造,值此国难当头,岂能坐视?特来向陛下请战!”
艾能奇紧接着朗声道,声若洪钟:“陛下!咱们手下那九千儿郎,吃饱了皇粮,练好了阵仗,天天摩拳擦掌,就等着为朝廷效力,为陛下杀贼!
如今孔有德进攻湖广一线,正是用武之地!
求陛下准许末将等率部北上,归焦将军节制也好,独当一面也罢,定叫那帮满洲鞑子并汉奸走狗,尝尝咱爷们儿的厉害!”
他边说边用力拍了拍胸甲,哐哐作响。
二人神情恳切,战意昂然,显然是真心前来,欲在决定国运的大战中一显身手,以报君恩,亦以正其“归顺”之名。
朱由榔静静听着,待二人说完,才缓缓开口,语气平和:“二位将军忠勇奋发,求战心切,朕心甚慰,亦知将士们报国之心拳拳。此乃国家之福,朕之幸也。”
“然,焦琏将军即将奉旨北上,其任务在于据险固守,消耗敌军锐气,此乃既定方略。湘南山川险峻,足以倚仗,三万精锐据守,短期当无大虞。此时若再添兵马,固然声势更壮,然于整体战略,并无根本改变。”
李定国目光微凝,似在思索天子言外之意。
顿了顿,朱由榔继续道:“朕岂会让忠勇将士闲置?恰恰相反,朕对二位将军,有更紧要、亦关乎更长远的安排。”
“李将军,你素来沉稳多谋,善于营伍;艾将军勇冠三军,能得士卒死力。
朕将新编‘龙骧军’之重任托付二位,看中的正是你们这能建新军、能练精兵的才干!”
“你们麾下九千百战老卒,是宝贵的种子,是‘龙骧军’的脊梁骨架!
但朕要的,不只是一支扩充了的旧部,而是一支从募选、编伍、操练、装备到战法,全然一新,忠诚可靠,能打硬仗恶仗的朝廷精锐!”
“湖广之战,恐非短期能决。
朕需要二位将军,暂敛阵前杀敌之心,将全副精力,置于尽快完成‘龙骧军’之编练成军上!
以你们九千骨干为核心,严格筛选新兵,依新定操典刻苦训练,尽快掌握新配发之火器铳炮。
朝廷会在粮饷、匠役、军械上全力保障!朕要你们在最短时间内,给朕练出一支拉得出、打得响、镇得住的‘龙骧’劲旅!”
李定国听到这里,心中豁然开朗,更涌起一股被极大信任的激荡。
天子不让他们此刻去湖广拼消耗,是要他们将麾下精锐化为火种,孕育出更强大的力量!
这是深谋远虑,更是厚重无比的托付。
二人听到此处也明白了朱由榔的用心,当即抱拳道:
“陛下信重如此,谋虑如此深远,末将……敢不竭尽心力,肝脑涂地!必以此九千子弟为根基,为陛下早日练成‘龙骧’虎贲!使之成为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不完成此命,末将无颜再见陛下!”
“好!朕要的就是二位将军这股心气和担当!”
朱由榔上前,亲手将二人扶起。
“‘龙骧’成军之日,便是二位将军为我大明再立新功、名标青史之时!
眼下,桂林便是大工场,你们的军营,便是最重要的工坊之一。朕予你们专断之权,若遇难处,可直接奏报于朕。”
“末将领旨!谢陛下!”
安排完所有事情后,一众文武臣子离去准备。
两日时光,在紧张有序的调度中转瞬即逝。
桂林京营大校场,此刻已化为一片肃杀的兵海。
三万两千余名京营将士,排成整齐的方阵,盔明甲亮,枪戟如林。
焦琏麾下原有的数千核心战兵,与新补充的京营儿郎融为一体,虽来源各异,但在连日来的整编与激励下。
已初步凝聚出一股同仇敌忾的凛然之气。
在校场一侧,是另一支气质迥异却同样令人不敢小觑的军队。
三千余名白杆兵精锐,在马万年的统领下,肃然而立。
他们大多身材不算高大,但异常精悍结实,手中那特有的白木长枪斜指天空,枪尖寒芒点点,沉默中蕴含着百战余生的煞气。
这支军队即将肩负西陲镇守之重任。
朝阳初升,将校场上的旌旗染上一层金边。
战鼓隆隆响起,低沉而有力,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吉时已到。
朱由榔身着戎服,在首辅瞿式耜、五军都督府主要官员及内阁重臣的陪同下,登上了临时搭建的阅兵将台。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更远处,是闻讯赶来的无数桂林百姓以及从各处客栈、学舍汇聚而来的赴考士子,人山人海,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面巨大的“明”字旗和旗下的年轻皇帝身上。
焦琏、马万年二将策马至台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高声禀报:
“启奏陛下!京营大军三万二千余人,白杆兵兵马三千余人,集结完毕,请陛下训示!”
朱由榔上前一步,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军阵,又望向更远处那无数殷切、担忧、期盼的面孔。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声音借着将台传开,清晰送入大多数人耳中:
“将士们!父老乡亲们!天下士子们!”
“今日,我大明王师,在此誓师北出,西进!所为者何?为保我湖广山河,为卫我广西门户,为护我华夏文明不绝!”
“那里,胡虏嚣狂,汉奸为虐,铁蹄欲碎我河山,刀锋欲断我文脉!他们以为,我大明已无男儿,我华夏已失血性!”
“今日,便让天下看看,我大明男儿的血,是否还热!我华夏子孙的脊梁,是否还直!”
“此酒,朕敬二位将军,敬所有出征将士!”
他高举酒碗,“愿天佑大明,佑我忠勇将士,旗开得胜,早奏凯歌!朕,在桂林,等着你们捷报传来!干!”
“愿天佑大明!陛下万岁!”
焦琏、马万年及身后众将校齐声高呼,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愿天佑大明!陛下万岁!王师必胜!”
校场上,三万五千将士的怒吼直冲云霄,声震四野。
这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百姓们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许多士子也忍不住热泪盈眶,跟着高呼起来。
“出征——!”随着焦琏一声令下,中军大纛缓缓向前移动。
战鼓擂动,号角长鸣。
京营大军以严整的队形,如同一条钢铁洪流,开始向北移动,脚步隆隆,大地为之轻颤。
马万年亦率白杆兵向西开拔,步伐沉稳,气势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