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期《大楚兴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整个江淮根据地,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时。
千里之外,汉廷的统治核心,关中和洛阳,却依旧,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还沉浸在,那种,由信息闭塞,所带来的,虚假的安全感之中。
首到
半个月后。
一支,从楚地归来的商队,风尘仆仆地,进入了洛洛阳城。
这支商队,不仅,带回来了,价值千金的“雪花盐”。
更带回了一样,比“雪花盐”,还要珍贵,还要致命的东西。
几十份,被小心翼翼地,卷在绸缎之中,辗转数千里,却依旧,保存完好的《大楚兴报》!
洛阳,某处,豪华府邸。
这里,是汉高祖刘邦,赐予他的首席谋士,留侯张良的府邸。
此刻,张良,正对着一份,从那商队手中,高价购得的《楚报》,眉头紧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的面前,还站着几个,神情惶恐的,负责监察天下舆论的汉廷官员。
“留侯这这东西,下官也是,刚刚才从市面上发现。”一名官员,擦着额头的冷汗,声音颤抖地说道,“据说,现在,洛阳城中,但凡是,有些门路的商人、贵族,都在,私下里,传阅此物!”
“项羽他,竟然,搞出了这种东西?!”
张良,没有理会手下的辩解。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张,质地虽然粗糙,但内容,却足以,让他这个,智计冠绝天下的谋士,都感到,一阵阵心惊肉跳的纸上!
他看到了,那幅,描绘着“一夜下郯城,活捉建成侯”的,充满了霸气的图画!
他看到了,那篇,将刘邦,塑造成一个“背信弃义,残害功臣”的无耻小人,而将项羽,美化成一个“为民请命,再兴大楚”的盖世英雄的檄文!
他还看到了,那些,教导百姓,如何搭建暖棚,如何预防风寒的“惠民”文章!
甚至,连那个,名为“霸王归来”的,通俗话本,他都,一字不落地,看完了!
越看,他的心,就越凉!
越看,他的后背,就越是,冷汗涔涔!
作为,这个时代,最顶级的智者。
他,比任何人都更能,看透,这张薄薄的纸片背后,所隐藏的,那堪称恐怖的杀伤力!
“杀人诛心!”
许久,张良,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西个字!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个项羽他己经,不是当年那个,只懂得,用蛮力,冲锋陷阵的匹夫了!”
张良的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学会了,用笔!”
“用一张纸,一支笔,去杀人!”
“去,夺取,比任何城池,都更重要的东西——”
“——人心!”
在场的官员,听得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在他们看来,这不就是,一张,写满了胡言乱语的“反书”吗?
虽然,那纸张,确实新奇。
但,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张良看着他们那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心中,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自己,看懂了。
但,看懂了,又有何用?
他能,阻止吗?
他阻止不了!
因为,这是一种,全新的,他从未见过的战争方式!
一种,将信息,作为武器的战争!
“你们,知道,这东西,最可怕的地方,在哪里吗?”
张良,指着那份《楚报》,声音,沙哑地问道。
“是是那‘楚纸’?”一名官员,试探性地回答。
“是,但,不全是。”张良摇了摇头,“纸,只是载体。”
“这东西,最可怕的地方,在于”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在于,它,第一次,让‘天下’,听到了,除了我们汉廷之外的第二种声音!”
“以前,”张良的声音,变得悠远,“天下的舆论,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我们说,项羽是残暴的,那他,就是残暴的。我们说,大汉是天命所归,那,就是天命所归!”
“百姓,是盲从的。他们,只能听到,我们,想让他们听到的声音。”
“可现在”
张良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份《楚报》之上!
“项羽,用这种,成本低廉,却又传播极广的东西,建立起了,属于他自己的‘喉舌’!”
“他,在跟我们,争夺话语权!”
“他,在告诉天下的百姓——你们,还有,另一种选择!”
“你们看看,这上面写的!”张良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将自己,塑造成正义的化身!将我们,描绘成窃国的汉贼!”
“他,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惠民’文章,去收买底层的人心!”
“他,甚至,用那种,通俗易懂的话本故事,去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那些,不识字的贩夫走卒!”
“长此以往,此消彼长!”
“等到有一天,天下的百姓,都只信他《楚报》上说的话,而不信我们官府的告示时”
张良,没有再说下去。
但,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明白了!
他们的脸上,“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东西的恐怖之处!
这,分明是,在挖他们大汉的根啊!
“留留侯!那那我们该怎么办?!”一名官员,惊慌失措地问道,“是否,立刻,下令,严禁此物流传?凡私藏、传阅者,一律,处死?!”
“禁?”
张良,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禁得了吗?”
“民心如水,悠悠之口,岂是,一纸禁令,所能堵住的?”
“你越是禁,他们,就越是好奇!传得,就越快!”
“那那我们,也学他!我们也办报!我们也用纸!跟他,对着干!”另一名官员,急中生智地说道。
“学他?”
张良的苦笑,更甚。
“你学得会吗?”
“那‘楚纸’的造法,是何等的机密?项羽,岂会,轻易示人?”
“就算,我们侥幸,破解了造纸之法。那上面的内容,你,又如何去写?”
“你去写,陛下,比项羽,更英明神武?百姓,会信吗?”
“你去写,我大汉的赋税,比楚地更轻?百姓,会信吗?”
“谎言,是说不过事实的!”
张良,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第一次,在与人的博弈中,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因为,他发现,项羽,根本,就没有跟他,在同一个层面上,战斗。
项羽,用的是,阳谋!
是堂堂正正的,实力碾压!
比仁政,比民心,比文化的传播力!
而这些,恰恰,是刚刚立国,根基未稳,内部,还充满了各种矛盾的汉廷,最薄弱的软肋!
“这天下”
张良,失神地,看着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
“恐怕,真的,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