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的夜,来得又急又快。
乌云遮蔽了月光,让整座城池都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唯有驿馆之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驿馆正堂,一场盛大的宴席正在进行。
主位上,端坐着来自洛阳的汉使,一名姓张的中年谒者。他满面红光,神情倨傲,正享受着众人的吹捧和敬酒。
在他的下首,作陪的正是九江国的上将军,周同。
“张谒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同敬您一杯!”周同满脸谄媚的笑容,高高举起酒爵。
“好说,好说!”张谒者矜持地点了点头,抿了一口酒,姿态拿捏得十足,“周将军,你我是同乡,有些话,我也就不瞒你了。”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周t耳边说道:“汉王对九江王,可是有些不满了。这次派我来,名为封赏,实为敲打。你身负重任,可要多盯着点,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上报!”
周同心中一喜,连忙点头哈腰道:“谒者放心!同对汉王忠心耿耿,九江王若有半点异动,我定当第一个将其拿下,献于汉王!”
“嗯,孺子可教。”张谒者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将来这九江王的位置,未必就不是你的。
“谢谒者提携!”周t激动得浑身颤抖,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登上王位的那一天。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掌控别人生死的棋手。
却不知,在真正的棋手眼中,他们早己是两颗死棋。
就在堂内气氛正酣之时。
“轰——!”
一声巨响,驿馆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被人从外面用巨力硬生生踹开!
两扇门板轰然倒地,激起漫天烟尘。
“什么人?!”
堂内众人大惊失色,纷纷站起,惊疑不定地望向门口。
只见门外,火把通明,映照出无数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士兵,密密麻麻,将小小的驿馆围得水泄不通!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为首一人,身披王爵才能穿戴的玄色重甲,腰悬长剑,面沉如水,眼神中带着饿虎般的凶光。
正是九江王,英布!
“大大王?”周t看到英布的瞬间,酒意醒了大半,他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您您这是何意?”
汉使张谒者也是脸色一变,他仗着自己是天子使臣,强自镇定地喝道:“英布!你兴师动众,深夜闯我驿馆,是想造反吗?!”
英布没有回答他们。
他只是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锋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他用行动,给出了最明确的答案。
“保护谒者!”
周同终于反应过来,他厉声大喝,拔出佩剑,挡在了张谒者身前。他带来的几十名亲卫,也纷纷拔出武器,与英布的卫队对峙起来。
“英布!你疯了!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周同色厉内荏地吼道。
“后果?”英布笑了,笑声中充满了压抑己久的疯狂和暴戾。
“我只知道,不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死!”
“动手!”
他懒得再多废话,一声令下!
身后的王宫卫队,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
“杀——!”
喊杀声震天!
小小的驿馆正堂,瞬间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
周同带来的几十名亲卫,虽然也算精锐,但在数倍于己的王宫卫队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一个照面,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惨叫声、兵器碰撞声、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周同睚眦欲裂,他挥舞着长剑,疯狂地抵挡着,但很快,他便被三名卫队长围住,身上接连中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袍。
“噗通!”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手中的剑也掉落在血泊之中。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一步步向他走来的男人。
“为为什么”他不甘地问道。
英布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因为,道不同。”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长剑,干净利落地划过了周同的脖颈。
一颗大好的人头,冲天而起,滚落在地。
鲜血,溅了那个早己吓得瘫软如泥的汉使一脸。
“啊——!鬼啊!”
张谒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屁滚尿流地向后爬去,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
他怎么也想不通,前一刻还对自己俯首帖耳的九江王,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索命的阎罗!
英布提着还在滴血的剑,一步步地走向他。
“别别杀我”张谒者语无伦次地求饶道,“我我是天使你杀了我,汉王不会放过你的”
“汉王?”英布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你回去告诉刘邦!”
“我英布,反了!”
“噗嗤!”
长剑落下。
世界,清静了。
英布站在两具无头尸体中央,任由温热的鲜血浸湿自己的战靴。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浓郁的血腥味。
没有恐惧,没有后悔。
只有一种,挣脱了枷锁,重获新生的快感!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彻底改变。
而这一切的缔造者,那个此刻正安然坐在王宫深处,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男人,究竟是魔鬼,还是救世主?
英布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这条船,己经和那个人,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