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乐的话,如同一阵夹杂着血腥味的寒风,吹过整个大殿。
英布和吴芮只觉得遍体生寒。
亲手,砍下汉使和上将军的头颅!
这一招,太狠了!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纳投名状”了,这分明是逼着英布,亲手点燃引线,将自己和刘邦之间最后那点虚伪的和平,炸得粉碎!
一旦做了,就再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从此以后,九江国和汉廷,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英布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内心,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理智告诉他,这是唯一的路,也是项乐为他规划好的“上策”。
但情感上,要他亲手杀死那个代表着天子威严的使者,杀死那个与自己共事多年、名义上的军队最高统帅,他还是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项乐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
他没有再用激烈的言辞去逼迫,反而换上了一种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语气。
“英布,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是在逼你?”
英布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你错了。”项乐摇了摇头,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英布浑身一僵。
“我这不是在逼你,更不是在劝你投降于我。”
项乐首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是在给你活路。”
“一条,你自己看不到,也不敢走的活路。”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
“你以为,你不杀汉使,刘邦就会放过你吗?”
“你以为,你继续隐忍,就能换来平安吗?”
“醒醒吧!从你产生异心的那一刻起,从刘邦用三千户食邑来羞辱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己经没有退路了!”
“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被他像杀猪一样,温水煮熟,最后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屈辱地死去。”
“另一条,”项乐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点燃英布心中的火焰,“就是拿起你的刀,在他动手之前,先掀了这张桌子!”
“变猎物为猎人,化被动为主动!”
“你告诉我,你想选哪一条?”
英布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项乐的话,像一柄重锤,将他心中最后那点侥幸和软弱,砸得粉碎。
是啊!
自己还在犹豫什么?
自己还有得选吗?
不杀汉使,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
杀了汉使,自己才有可能,成为一头与猛虎搏斗的雄狮!
“我”英布的眼中,挣扎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疯狂和狠厉!
项乐知道,火候己经到了。
他松开手,退后一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淡淡地说道:
“所以,这不是劝降。”
“因为,以我项羽的身份,还不屑于去劝降一个手下败将。”
“这,是一种‘施舍’。”
“是我,施舍给你一个,不用像韩信一样憋屈死去的机会。”
“是我,施舍给你一个,能堂堂正正地,以一个‘王’的身份,去搏一个未来的机会!”
“这个机会,我给你了。”
“接不接,看你自己。”
说完,项乐便不再多言。
他转身,重新走回大殿中央,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仿佛化作了一尊石雕。
他将最后的选择权,交给了英布。
但他知道,英布己经没有选择了。
“施舍”
这两个字,带着无与伦比的傲慢和霸道,深深地刺痛了英布的自尊心。
但诡异的是,他心中非但没有生出愤怒,反而涌起一股荒谬的感激!
因为他知道,项乐说的是事实。
如果没有项乐的出现,自己恐怕还在为如何应对刘邦的猜忌而惶惶不可终日,最终的结局,也大概率会像项乐预言的那样,走向灭亡。
是项乐,给了他第三条路。
一条充满荆棘,却也充满希望的道路。
从这个角度看,这确实是一种“施舍”。
是大楚霸王,对一个迷途叛将的救赎。
想通了这一切,英布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恐惧和懦弱都吐出去。
再次抬起头时,他的眼神,己经恢复了昔日“九江猛虎”的凶悍与决绝!
他没有再对项乐说什么。
因为,任何言语,在行动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猛地转身,对着殿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来人!”
“传我王令!”
“调集王宫卫队!披甲!执锐!”
“随我亲赴驿馆!”
“——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