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狰狞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合金大门,在身后无声地关闭。
“咔嗒。”
一声轻响,隔绝了人间烟火,也彻底断绝了何雨柱最后一丝耍无赖的退路。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铁皮罐头里。
四周是泛着金属幽光的纯白墙壁,头顶的灯带亮得刺眼,将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充满了不真实的科幻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消毒水和某种精密仪器运转时特有的、微不可查的臭氧味道。
寒江雪走在前面,高跟军靴踩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富有节奏的清脆声响。
这声音,像一把小锤,不紧不慢地,敲在何雨柱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上。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身前那道包裹在黑色风衣里的完美背影。
脑子里,那活色生香的“教学场面”还在不知疲倦地循环播放。
特别是她最后那句冰冷的、带着一丝嘲弄的“渣男”评价,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不疼,但就是别扭,让他如鲠在喉。
渣男?
我他妈哪儿渣了?
何雨柱在心里愤愤不平地咆哮。
他一个守了快三十年清白之身的老光棍,连女人的小手都没正经摸过几次,怎么就成了“渣男”?
就因为他想享受一下齐人之福?
评书里那些英雄好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薛仁贵征东,还不是有好几个老婆等着他?
凭什么到了他何雨柱这儿,就成了“渣”了?
这娘们儿,思想有问题!
觉悟太低!
他心里正给自己找着借口,脚下却没停,跟着寒江雪七拐八绕,穿过了一条又一条一模一样的金属通道。
最终,一道更加厚重的门在他面前缓缓滑开。
门后的世界,让何雨柱那颗四十瓦的大脑,再次当场宕机。
那是一间巨大的、如同电影里未来战争指挥中心的房间。
无数屏幕闪烁着他看不懂的数据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在仪器前来回走动,神情肃穆。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的目光,像被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牢牢地钉在了房间最中央。
那里,摆着一张巨大的、冰冷的金属会议桌。
桌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色睡裙,长发如海藻般铺散开来,脸色苍白得像一张宣纸,眉头却紧紧地蹙着,仿佛在梦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那张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脸,不是娄晓娥又是谁?!
“晓娥!”
何雨柱的脑子“嗡”的一声,心像是被一只大锤狠狠砸中,疼得他瞬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了自己顶着妹妹那张脸。
他本能地就想冲过去,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可他的脚刚迈出半步,就硬生生地定在了原地。
因为,在会议桌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厨子工装,身材高大,肩膀宽厚,脸上带着几分憨厚的底色,却又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冰冷气质所笼罩。
那是……他自己!
是何雨柱的身体!
何雨柱(女版)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顶着自己面孔,却散发着神明般冰冷孤傲气息的“何雨水”(男版),感觉整个世界观都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自己的身体,此刻正站在他日思夜想的女人身边。
而他自己,却穿着一身女人的衣服,顶着一张仙女的脸,像个外人一样,站得远远的。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啊!
一股子无比荒诞、无比憋屈的情绪,如同烧开的豆汁儿,在他胸口疯狂翻滚,顶得他喉咙发堵,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上前,去握住晓娥的手,告诉她别怕,柱子哥来了。
可他的目光,一触碰到那个“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漠然气场时,脚步就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更要命的是,他脑中又一次闪过了寒江雪那句“渣男”。
他现在算什么?
晓娥是他的未婚妻,可现在睡了她的,是他妹……不对,是他妹的灵魂,用着他的身体。
而他,刚刚在澡堂子里,把另一个大美女从里到外看了个遍,摸了个透,还动了收房的心思……
这关系……乱!太他妈的乱了!
就在何雨柱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在原地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时。
那个站在桌旁的“何雨柱”,缓缓地,抬起了头。
何雨柱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不是他自己的眼睛。
他何雨柱的眼睛,是憨厚的,是带着市井小民精明和算计的,高兴时会眯成一条缝,生气时会瞪得像铜铃。
可眼前这双眼睛,不是。
那是一双凤眸。
深邃,古老,仿佛蕴藏着一片寂灭的星空。
当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不带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神明俯瞰蝼蚁的、绝对的威压。
何雨水的目光,没有在房间里任何一个龙组成员身上停留哪怕千分之一秒。
她越过了昏迷不醒的娄晓娥。
越过了神情凝重的龙头和玄机子。
像一柄最锋利的、淬了寒毒的手术刀,精准无比地,直接钉在了何雨柱的身上。
整个指挥室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刻,骤然下降。
那些闪烁的屏幕,流动的代码,都像被按下了慢放键。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是他何雨柱那粗嘎的、充满了烟火气的嗓音。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质询。
“你去了哪?”
短短四个字,平淡得像是在问“你吃饭了吗”,却又重若山岳,狠狠砸在何雨柱的心上。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问话。
这是一句审判。
何雨柱被她那双眼睛看得心里直发毛,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任何一点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他那股子在澡堂子里耍流氓的混不吝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下意识地想要挺起胸膛,给自己壮壮胆。
可胸前那两团惊人的、不属于他的柔软触感,瞬间让他破了功,那股子爷们儿的豪气,一下子就泄了一大半。
他梗着脖子,用那把清脆娇嫩,他自己听着都起鸡皮疙瘩的嗓音,强撑着回道:“我……我能去哪儿?澡堂子!我这不是一听说晓娥出事了,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嘛!”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自己真是个为了未婚妻奋不顾身的痴情好男儿。
可他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像做了贼一样,悄悄地往旁边那座“冰山”——寒江雪的身上,瞟了一眼。
这是一个极其细微的、下意识的动作。
但,在何雨水的面前,再细微的动作,也如同黑夜里的探照灯一样,清晰无比。
何雨水的目光,动了。
它顺着何雨柱那心虚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了寒江雪的身上。
寒江雪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
何雨水的目光,像一台最高精度的扫描仪,在寒江雪身上一寸寸地扫过。
扫过她那尚未完全干透的、还在滴着水的短发。
扫过她那因为强行压抑情绪而显得过分苍白的嘴唇。
扫过她那立得笔挺的风衣领子下,一小片因为羞愤和热水冲刷而微微泛红的、细腻的颈部肌肤。
最后,她的目光停顿了一下。
仿佛在空气中,嗅到了什么。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那张属于何雨柱的憨厚面孔,此刻像一张完美的面具,隔绝了所有的情绪。
但整个指挥室里,所有对能量波动敏感的人,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那股冰冷的、属于凤主的威压,在一瞬间,变得凝滞、厚重,仿佛连光线都被压得弯曲了。
龙头和玄机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苦笑和无奈。
他们知道,最麻烦的事情,要来了。
这不是国仇家恨,不是异族入侵。
这是……神只的家务事。
而凡人,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何雨水忽然收回了目光。
她没有再看何雨柱,也没有再看寒江雪。
她只是淡淡地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
但她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房间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她对着寒江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却又让在场所有人,尤其是何雨柱和寒江雪,瞬间头皮发麻的话。
“他身上,”
何雨水顿了顿,那粗嘎的嗓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玩味的冷意。
“有你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