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来到了逐火之蛾。
宁风致。
七宝琉璃宗的宗主,亲自到访。
他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陆沉和爱莉希雅亲自出面接待。
“宁宗主,别来无恙。”陆沉微微颔首。
“陆先生,爱莉希雅小姐。”宁风致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今日冒昧来访,是有一件要事,想与二位商议。”
他挥退了左右,确定四周无人后,才压低了声音开口。
“就在昨天,我收到了来自昊天宗的密信。”
“昊天宗的密信?”
爱莉希雅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粉色的眸子里,却闪过一抹了然。
鱼儿,上钩了。
“是的。”宁风致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信是唐啸宗主亲笔所书,内容骇人听闻。”
他从魂导器中取出一封用特殊火漆封存的信件,递给了陆沉。
“信中说,前几日,昊天宗山门外,出现了一场无法理解的能量爆发。一名负责巡山的宗门弟子,在靠近探查后,瞬间化为了一滩扭曲的血肉,连武魂都未能释放便当场死亡。”
“更可怕的是,他的尸体上,开始生长出一种从未见过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紫色水晶。”
“昊天宗动用了数位长老,才勉强将那片区域封锁。但他们发现,任何魂力一旦接触到那些水晶,都会被迅速‘同化’,变成同样的物质。”
宁风致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发颤。
“唐啸宗主在信中提到,这很可能就是前段时间,唐月华女士所警告的‘灾难’。”
“所以,他希望能够与‘逐火之蛾’的代表,进行一次会面。”
陆沉看完信,将其递给了爱莉希雅。
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侵蚀之律者那一次失控的能量爆发,就像一记响亮的警钟,彻底敲醒了那个沉睡的宗门。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
“哎呀,这可真是个坏消息呢。”爱莉希雅看完信,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想不到灾难来得这么快。我们当然愿意提供帮助。”
她看向陆沉:“陆沉,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比较好?”
“不急。”陆沉将信件收起,“宁宗主,请你代为回信。就说,天斗赛区的比赛结束之后,我们会亲自登门拜访。”
“比赛结束之后?”宁风致有些不解,“可是,昊天宗那边的情况”
“宁宗主,请相信我们的判断。”陆沉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有些事情,操之过急,反而会坏事。”
“在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我们不会贸然行动。”
宁风致看着陆沉,从对方的脸上,他看不到丝毫的慌乱。
那种沉稳与自信,让他焦躁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好,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我会将各位的意思,转达给唐啸宗主。”
送走宁风致后,爱莉希雅才好奇地问:“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呀?我还想看看那个天下第一宗门长什么样呢?”
“因为时机未到。”陆沉解释道,“现在过去,我们是以‘求助者’的身份,去寻求‘炸环’的秘密。但等比赛结束,等他们被那些紫色水晶折磨得寝食难安之后再去”
“我们,就是‘救世主’。”
爱莉希雅瞬间明白了陆沉的意图,笑得眉眼弯弯。
“陆沉,你真是越来越坏了哦?”
虚数空间。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物质。
只有无穷无尽的,混乱的数据洪流。
朱竹清的意识,就像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在这片狂暴的海洋中沉浮。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甚至连“自我”这个概念,都在被周围的信息不断地冲刷、侵蚀,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是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无数的杂念,像病毒一样,试图钻进她的脑海。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同化,消散于这片数据之海时,后颈处那个微型信标,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剧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想起了自己进入这里的目的。
——打破牢笼。
她开始尝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在这里,她根本没有身体。
她开始尝试奔跑,但在这里,空间的概念毫无意义。
她就像一个被扔进水里的旱鸭子,无论如何挣扎,都只是在原地打转,加速下沉。
不行不能用以前的方式去思考。
她想起了陆沉的“拟似黑洞”,想起了白沉香的“流光跃迁”。
他们都不是在“移动”,而是在“改变”自己与空间的关系。
朱竹清放弃了挣扎。
她不再试图去对抗这片数据洪流,而是学着白沉香的样子,去感受它,去理解它,去成为它。
她将自己的意识,彻底放开。
任由那些混乱的数据涌入,穿过,流淌。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
就好像一个人张开双臂,跳进了硫酸池里。
但出乎意料的是,当她放弃抵抗后,那种被撕裂的痛苦,反而减轻了。
她的意识,仿佛变成了一张半透明的滤网。
能量洪流从她身上穿过,带走了一些东西,也留下了一些东西。
无数的世界,无数的命运,无数的可能性,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她就像一个站在时间长河岸边的看客,窥见了亿万种不同的未来。
渐渐地,她发现,在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画面之间,存在着一些极其微小的,“缝隙”。
那是不同世界之间的壁垒,是不同可能性之间的界限。
它们比最锋利的刀刃还要薄,比最坚固的钻石还要坚硬。
那就是她的“笼子”。
她伸出“手”,试图去触摸那道缝隙。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触到那层壁垒的瞬间。
现实世界,梅比乌斯的实验室里。
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响彻整个房间!
“警报!实验体生命特征消失!”
“警报!灵魂连接中断!”
光幕上,代表着朱竹清心跳和脑波的曲线,瞬间变成了一条笔直的横线。
“怎么回事?!”
梅比乌斯脸色大变,她冲到控制台前,双手在上面飞快地操作,试图重新建立连接。
但所有的反馈,都是一片死寂。
仿佛潜航装置里的那个人,已经凭空消失了。
“该死!”梅比乌斯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她的意识被数据黑洞吞噬了?”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陆沉和爱莉希雅冲了进来。
“发生什么了?”陆沉沉声问。
“她消失了。”梅比乌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灵魂信号彻底中断,我找不到她了。”
爱莉希雅立刻走到潜航装置旁,将手按在上面。
始源的权能发动,试图感知内部的情况。
但片刻之后,她也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凝重。
“里面是空的。”
陆沉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梅比乌斯准备启动紧急预案,强行切断所有能量供应的时候。
那已经变成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忽然,轻轻地跳动了一下。
嘀。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是一怔。
紧接着,那条直线,开始以一种平稳而有力的节律,重新恢复了跳动。
脑波,血压,魂力波动
所有的生命体征,在短短三秒内,全部恢复正常。
甚至比她进入之前的数值,还要稳定,还要强大!
“这”梅比乌斯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而就在这时,主控光幕上,那中断的灵魂连接信号,也重新亮起。
一道经过转译的,无比清晰的讯息,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只有五个字。
“我,看到它了。”
话音未落。
躺在潜航装置中的朱竹清,她的身体,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忽然变得模糊、透明,仿佛一个由光影构成的虚像。
下一秒,她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又在零点一秒之后,重新出现在了原来的位置。
整个过程快到极致,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但实验室里那台最精密的相位检测仪,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响,记录下了这颠覆物理法则的一幕。
躺在潜航装置中的朱竹清,身体由虚转实的过程,仅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但这一幕带给在场所有人的冲击,却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在脑海中引爆。
梅比乌斯冲到装置前,碧绿的蛇瞳死死地盯着那些重新恢复正常的生命体征数据,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不可能相位转移?不,这比单纯的相位转移要复杂得多她的物质结构在宏观层面发生了重构数据呢?数据在哪里?!”
她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得噼啪作响,试图从刚才那一片死寂的信号中断中,找出任何一丝有用的信息。
“亲爱的梅比乌斯,先别管你的数据了。”
爱莉希雅的声音响起,她已经打开了潜航装置的舱盖。
一股混杂着凝胶和臭氧的味道扑面而来。
朱竹清静静地躺在里面,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还沉浸在某种余韵之中。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呼吸平稳有力,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
“竹清?”
陆沉上前一步,轻声呼唤。
朱竹清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那双幽静的猫眼,此刻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里面倒映着混乱的光影与破碎的世界。
她看着眼前的陆沉和爱莉希雅,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仿佛一时间无法将现实与刚才的经历区分开来。
“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欢迎回来,竹清?”
爱莉希雅对她伸出手,脸上是温柔的笑容。
朱竹清迟疑了一下,握住了爱莉希雅的手。
指尖传来的温暖触感,让她那飘忽的意识,终于重新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她从装置中坐起身,身上的凝胶自动滑落。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又抬起头,环顾着这个冰冷而精密的实验室。
一切都是真实的。
“感觉怎么样?”陆沉问,他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很奇怪。”朱竹清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脑海中残留的混沌感,“我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又好像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你不是眨了一下眼睛,你是在物理意义上‘消失’了三点七秒。”
梅比乌斯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朱竹清,那副表情,活像是在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贵藏品。
“你的意识,刚才触碰到了虚数与现实的‘界面’。告诉我,你在那边看到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才引发了这种程度的相位跃迁?”
她的问题连珠炮一般,充满了科学家的急切与探究欲。
朱竹清被她问得一愣,脑海中那些破碎的画面,开始重新变得清晰。
她想起了那片混乱的数据海洋,想起了那道坚不可摧的“缝隙”。
也想起了,她在触碰到那道缝隙时,所窥见的一角未来。
“我”
她张了张嘴,脸色忽然变得煞白。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震惊。
“我看到它了。”
这四个字,和之前通过讯号传来的信息一模一样,但从她口中亲口说出,却带上了截然不同的分量。
“‘它’?”梅比乌斯追问,“是能量体?还是某种生物?形态、特征、行为模式?”
“是一个人。”朱竹清的声音有些颤抖,“一个女孩。”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旁边的爱莉希雅。
“一个长得很像爱莉希雅姐姐的女孩。”
这句话一出口,实验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爱莉希雅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像我?”
“嗯。”朱竹清用力地点了点头,“但又完全不一样。她的头发,她的衣服,全都是一种不祥的紫色。她给人的感觉,也和爱莉希雅姐姐完全相反。”
“不是温暖和光明,而是阴冷,和无孔不入的侵蚀。”
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