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象一柄重锤,直击所有观众心头,又狠又准。
直播间弹幕,从震惊瞬间炸裂成焦躁的分析和直接的担忧。
“苏教授说得太对了!为了造那玩意,把所有人都拉去当苦力,饭都吃不饱,这不造反才怪!”一条弹幕直白地写道。
另一条紧跟着:“我查后台数据,编号9527文明的‘行星顺从度’,已经掉到30以下的红线了!这是崩溃!”
“完了,这波要出事。我看是船还没造好,家先被自己人给拆了。”屏幕上刷满了各种不祥的预测。
画面迅速切换。
镜头拉回到那座巨大的船坞,洞开的入口深邃。
可这次,没有了往日机器轰鸣,焊花乱飞的景象,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沉重得令人窒息。
所有起重机都停了,巨大的钢爪吊在半空,一动不动;
传送带也全不动了,堆满的钢板和零件,静静躺在其上,无人触碰。
几万个穿灰麻布的劳工,纷纷丢下手中沉重的工具。
铁锤、铆枪、扳手,哐啷啷地掉在地上。
他们不再吵嚷,也不再干活,只是沉默地涌向那巨大龙骨下。
每个人脸上,都刻着累垮的疲惫,饿到发慌的饥饿,还有那股压了太久,此刻彻底憋不住的火气。
一个形容枯槁,肋骨根根分明的劳工,被众人推到前面。
他摇摇晃晃地爬上一块巨大零件,伸出干枯手臂,声音沙哑,吼出了积压的怨气:“我们要吃饱饭!我们的婆娘孩子都在饿肚子!”
这喊声,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我们要睡觉!我们不是牲口!”
“我们是人!不是工具!”
“我们要活下去!”
这句最直接的呐喊,彻底引爆了人群。
骚乱瞬间席卷了整个船坞。
一些彻底疯了的劳工,饿红了眼,抄起家伙就开始砸东西。
铁锤猛砸钢板,火花乱溅。
他们嗷嗷叫着,直接冲向那些来镇压的泰拉统合执法队。
这些执法队员,穿着灰制服,戴着钢盔,面甲后面透出冷漠的光。
他们是维护帝国秩序的爪牙,是泰拉统一战争时期的看门狗。可面对几万个绝望暴怒的平民,他们人手少得可怜。
手里那电磁震荡棒,虽然能电晕人,但在人潮面前,根本无济于事。
每次电倒一两个,立刻有更多的人冲上来,要把这些秩序的像征撕碎。
执法队员们想拉防线,结果一下就被冲散了,被愤怒的人群淹没在钢铁丛林里。
眼看着“陆地巡洋舰建造计划”这个关乎文明生死的庞大工程,彻底要完蛋了。
空气里除了吼声和金属撞击,还夹杂着汗臭、灰尘,甚至一丝血腥味。
评委席上,苏雯教授脸上露出“早就看穿了”的表情,带着一丝沉重。
“瞧吧,”她声音不高,但带着令人发冷的力量。
“这就是代价。任何文明,如果把平民的基本生存须求当空气,还想搞什么‘伟大工程’,那纯粹是做白日梦。这是社会最基本的规律,万年不变的铁律。”
她扫过屏幕上那混乱的场面,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然而,画面接下来的发展,却直接超出了她所有的预料。
面对这种能把政权掀翻的巨大危机,帝国高层没像大家想的那样,调集那些本来就少得可怜的雷霆战士。
这些基因改造过的杀戮机器,是帝皇手里的尖刀,是统一泰拉的征服者,数量稀有,轻易不会动用。
高层没有派大军镇压,这让很多人疑惑。
他们只是把一份简单的报告,直接丢到总工程师赫菲斯托的桌上。
报告就几句话:劳工暴动,工程停了,赫菲斯托,你给我想办法。
这不是问,而是命令,直接把这烫手山芋直接砸到赫菲斯托脸上。
镜头这时死死地盯住了赫菲斯托的脸。
这位严谨的工程师,靠着精准的计算和无懈可击的逻辑,在工程院里混得风生水起。
但现在,几个月不眠不休的狂热工作,让他整个人都变了样。
眼窝深陷,双眼布满血丝,他疲惫不堪。
他眼里再没有“能不能行”的计算,也没有半点“人道伦理”的顾虑,只剩下一种对效率的极度渴求,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看着报告上那几行字,没生气,也没着急,仿佛在看一份普通的技术参数。
他只是冷静地打开自己的工作台,手指极快地在控制面板上飞舞。
很快,一份新的报告就跳到全息屏幕上,赫菲斯托给它起名“劳动力优化方案”。
报告的内核思想,象一把锋利的刀,通过数据流在后台屏幕上清淅展现。
所有观众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漏。
“暴动的根源,是这些劳工有‘思想’。思想会带来累,带来怕,还会带来反抗。
所以,要彻底解决问题,我们需要的不是会思考的人,而是纯粹工具。”
这话一出来,象一道霹雳,猛地撞击所有观众的心神!
一股凉气直接从脚底板冲到头顶。
“……他到底想干嘛?这……这也太离谱了!”有观众抖着声音说。
“不可能吧……难道他真要……要对所有人都下手?”另一个观众的疑问里,带着浓浓的恐惧。
观众们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字里行间的冷酷,画面已经直接给出了答案。
镜头猛地一切,死死地锁住了那个之前喊话的罢工领袖。
他现在正被几个执法队员死死按住,拖离人群。
镇压,来得比想象中更快,更诡异,一点尤豫都没有。
没有大军出动,没有雷霆战士的爆弹枪声,更没有血肉横飞的屠杀。
只有一阵白色,带着一股诡异甜腻味的烟雾,悄无声息地,却又无孔不入地笼罩了整个劳工营地。
烟雾一碰上人,所有暴动的人群,包括那个领袖,动作全都僵住了,眼睛里没了光。
身体晃了晃,最后一声不吭地倒下,堆成一片死寂的灰色人墙。
他,还有所有卷进暴动的劳工,瞬间就失去了意识,瘫软在地,所有吵闹都停了。
等他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手术台上。
头顶的无影灯发出惨白的光,照得房间一片死寂。
空气里混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和厚重的机油味。
这地方就象个效率极高的屠宰场,弥漫着死亡和钢铁气息。
他的手脚被特制的坚韧束缚器死死锁住,他动都动不了。
几个穿着白袍的“医生”,此刻正围在他旁边。
他们面甲上感知器官的红光幽幽闪铄,眼神冷得象冰,动作机械又精准,透露出一种漠然。
他们旁边,各种闪着微光的机械臂和手术工具,已经准备就绪。
他挣扎着想动,可发现全身肌肉僵硬,麻痹感把他彻底吞了,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他试图叫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被人灌满了铅。
巨大的恐惧,像冰海潮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彻底把他淹没。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还在,可就是控制不了身体,这种无力感,比死还难受。
紧接着,他看到一把闪着寒光的动力切割刃,带着低沉的嗡鸣和轻微颤斗,缓缓朝他的头颅落下来。
那嗡鸣声令人毛骨悚然,切割刀锋映着惨白的灯光。
画面没拍任何血腥,它只用一种极致冷静的镜头语言,详细展现了整个“改造”过程。
这更象一部技术手册,而不是惊悚片,可它骨子里的残酷,比任何暴力场景都吓人。
那劳工最后的意识,只剩下无限的恐惧与无力。
他看到了那些机械教士冰冷的手术刀,在惨白灯光下闪着寒光。
一道低沉嗡鸣声传来,那是动力切割刃。
它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精准地切开了他的头骨。
没有粗暴破开,而是像外科手术一样,避开所有关键神经和血管,只为打开那脆弱骨壳。
骨屑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臭氧和血的焦糊味。
他感到一阵撕裂的痛,却叫不出来。
刺眼的光线,直刺他的大脑。
然后是冰冷。
不是触觉冰冷,是意识深处。
他模糊地感觉到,有精巧的机械臂,末端带着比头发还细的电极,伸进了他的大脑。
它们精准地分离并移除那些“多馀”的脑组织——那些负责情绪、独立思考和批判性思维的局域,全被一点点挖走。
他的愤怒、恐惧、希望、记忆,都在被一点点剥离。
他想尖叫,想反抗,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接着,他感到一阵剧烈的震颤,象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扎根。
那是关键额叶,作为人类独立思考和情感的最高中枢,被彻底切除。
这一刀,直接废掉了他所有自主意识、情感波动和反抗念头,让他彻底失去了作为“人”的可能。
只剩下一具还有本能反应的空壳。
更多的金属线路,像蜘蛛网一样,取代了他大脑里原本的血肉神经。
它们连接到一个植入颅骨深处的逻辑芯片,确保以后任何命令都能直接、没有任何阻碍地传达到他的行动中枢,实现绝对服从。
他感觉到喉咙里一阵剧痛,血肉被撕开的声音,然后是冰冷金属的植入。
原有的血肉声带被彻底摘除,以杜绝任何可能发出“人声”的潜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简单的合成音频单元,以后只能发出单调的蜂鸣或简短的确认,像机器一样。
最后,是四肢。
他感觉到了切割的嘶鸣,血肉被撕开的剧痛,然后是彻底的麻木。
脆弱血肉肢体被无情斩断,随后,冰冷高效的机械义肢被精确安装上去。
这些义肢不仅力量翻倍,还能适应各种恶劣环境,专为承担更重、更危险的任务而生。
他的腿被换成了灵活履带,提供无与伦比的移动效率和稳定性。
正在被强行改造,以适应这冰冷的世界。
整个改造过程,没有半点情感流露。
它散发着一种冷酷、程序化,不带感情的工业美学。
与其说这是对一个人类动手术,不如说是在对一个“零件”进行彻底优化和升级,只为了让它更高效,更好地融入帝国这台巨型机器。
当这场漫长又没人性的手术终于结束,那个曾经愤怒的反抗领袖,已经彻底没了。现在留下来的,是一个眼神空洞的——机仆。
它的胸口,此刻烙印着一个崭新的冰冷编号。
劳工单位:机仆-001
影象的最后,是一个足足一分钟、让人憋气的长镜头。
成千上万具像流水线产品一样生产出来的机仆,关节发出咔哒咔哒机械声,源源不断地被送回那个巨大的船坞。
它们悄无声息地,以一种怪异又高效的姿态,走到各自的岗位上。
机械臂精准地抓起重物,履带无声地碾过地面。
它们效率比人类高三倍,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干着最累最危险的活。
它们不知道累,不知道怕,不知道饿,更不会生出任何反抗念头。
因为那些被视为缺陷的人性,已经从它们大脑深处被彻底挖干净了。
整个建造工地,又恢复了往日热火朝天的工作景象。
可这次,没有了欢呼,没有了汗水,也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气息。
只有齿轮咬合的低沉轰鸣,和金属物件撞击的刺耳噪音,共同奏响这冰冷的工业交响,回荡在巨大的船坞里,听得人脊背发凉。
帝国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就在这一刻,以一种死寂般的极致和谐与超凡高效,达到了它运行的巅峰。
影象的最后,赫菲斯托站在高大的脚手架顶端,俯视着下方那片由“没思想的齿轮”构成的完美工地。
他脸上,此刻露着一种近乎偏执,带着强烈病态的满足笑容,仿佛在欣赏一件他亲手打造的完美艺术品。
评委席上,苏雯教授死死盯着这一幕,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斗,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那双眼里,写满了惊惧,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痛苦。
她想开口,可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胸口闷得象压了块巨石。
最终,是霍琙上将打破了这死寂。
他的声音沉重,带着地底的低沉共鸣。
“他……确实解决了问题。”霍琙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感,沙哑又低沉。这里面有对效率的认可,可更多的,是悲哀和厌恶。
“用一种……”
霍琙上将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屏幕一眼,那场景已经深深刻进了他这个征战多年的老兵心里。
“……我只希望,人类文明,永远都别用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