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冷静一下。”顾云归重复了那句话。
顾云归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很闷,说不上来的闷。一时间,自己这十八年所受的冷眼全部涌上心头,他想找个人发泄,痛快地诉说一下自己十八年来没有父母关爱的心酸。
他以为今天见到妈妈,自己会像电视剧里过年的时候留守儿童见到外出打工回来的父母那样,一头扎进妈妈的怀抱中。可他并没有相反,他心里有点排斥。
最让他困惑的是,为什么还有这个叫方厌青的女孩,是他爸妈收养来取代他的吗?
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看的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他就是那个留守儿童喜洋洋,而方厌青就像冰洋洋。
“方厌青是你收养取代我的吗?”
方厌青的脸色变得苍白,她退后一步,眼中闪烁着受伤的光芒。顾云归立刻后悔了自己的刻薄,但愤怒和困惑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理智。
顾云归想要宣泄,宣泄这十八年的不满。
苏玉真踉跄了一下,方厌青连忙扶住她。少爷,冷静一下。你妈妈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你。方小姐今天的演出,每一个选段都是苏女士精心安排的,希望能唤起你的一些\"
戏院里一片寂静。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老师每年在你生日那天都会准备一碗长寿面,放在空椅子前她总说,希望你在某个地方也能吃到同样的面。
顾云归的愤怒突然被这句话刺破了一个小孔。他看向苏玉真,看到她眼中的痛苦和爱意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不得不移开视线。
顾云归在昏暗的走廊上奔跑,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转过一个拐角时,他突然撞上了一个端着茶具的服务生。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走廊上回响,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裤腿上。
顾云归没有回答,他继续向前跑,直到冲出戏院的后门。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初秋的凉意。他大口喘息着,双手撑在膝盖上。
身后传来两串不同的脚步声——高跟鞋急促的敲击声和轻盈如猫的脚步声。叶桉和方厌青一起追了出来。方厌青还穿着戏服,脸上的妆容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
顾云归转过身,看到月光下的方厌青美得不像真人,宽大的戏服在风中飘动,宛如画中走出的古典美人。
方厌青跑到他面前停下,胸口剧烈起伏:\"至少至少收下这个。戏服袖中取出一张老照片,\"这是老师唯一一张怀孕时的照片。背面有你的出生日期和当时取的名字。
顾云归颤抖着接过照片。借着月光,他看到一个年轻版本的苏玉真,腹部微微隆起,站在一棵梨树下微笑。照片已经泛黄,但那个笑容里的幸福依然清晰可辨。
说完,她转身离去,戏服在夜色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叶桉站在原地,月光下她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不过无论如何,叶桉都会陪着你的。”
顾云归看着手中的照片,十八年的孤独与此刻汹涌而来的情感在他胸中激烈碰撞。他抬头望向戏院的方向,隐约看到一个身影站在二楼的窗口——苏玉真正在那里,默默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
夜风吹过,带着远处桂花的香气。顾云归将照片放入口袋,转身走入夜色中。他不知道明天是否会去茶馆,但此刻,他需要独处,需要消化这个颠覆了他整个人生认知的夜晚。
顾云归回到家时已是深夜。他机械地脱下被茶水溅湿的裤子扔进洗衣篮,然后重重倒在床上。家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提醒着时间仍在流动。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照片,借着台灯的光再次端详。年轻的苏玉真站在梨树下,双手轻抚隆起的腹部,笑容中带着对未来的期待。用褪色的钢笔字写着:\"云归吾儿,生于千禧年五月十八日,母玉真盼你平安康健。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洒在地板上。顾云归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脑海中不断闪回戏院里的场景——苏玉真含泪的眼睛,方厌青惊愕的表情,叶桉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那穿透灵魂的京剧唱腔。
天蒙蒙亮时,他才勉强合眼,却梦见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在远处呼唤他的名字,无论他怎么奔跑都无法靠近。
轻柔的敲门声惊醒了他。顾云归睁开酸涩的双眼,发现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照了进来。他摸索着打开门,看到叶桉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顾云归侧身让她进来,嗓子干涩得说不出话。叶桉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改良旗袍,发髻比往常松散些,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她熟练地在餐桌上摆开食物——热腾腾的小笼包、豆浆和几样精致的小菜。
顾云归接过筷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饥肠辘辘。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叶桉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
顾云归放下筷子,豆浆突然变得难以下咽:\"她还好吗?
听到方厌青的名字,顾云归眼前浮现出那个穿着戏服追出来的美丽身影。他想起自己对她说过的刻薄话,胃部一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