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玛丽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讲讲你都梦到了些什么吗?”
但派恩却只是沉默以对,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就算只是梦境,我也不太想去回忆。
“派恩,我只是想帮你。”玛丽语重心长地说,“你可以跟我讲一讲,我稍微懂一点解梦。”
然而派恩却只是笑了笑,“我不相信什么超自然的力量,也不相信神明。”
玛丽也陪着笑了笑,“虽然我每天都坚持着祷告的习惯,还去教堂做过两次忏悔,但说实话我其实也不是很相信以雅的存在。
“不过我的想法是,就算不信也没有关系,你可以先从去教堂听牧师布道开始嘛。
“坐在教堂里的大家没有什么不同,所有人都是以雅的子民。
“就算以雅女神帮不到我们,我们至少也可以互相安慰互相帮助嘛。”
派恩对于这种传教行为没有什么好感,但考虑到玛丽的时代局限性与她的一片好心,他在稍作思考后也讲述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虽然我很羡慕那些相信以雅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的人,羡慕他们还有神明作为后盾,羡慕他们可以用神明来自我安慰与自我欺骗
“但是,我的成长环境与我接受的教育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的位置。
“你能理解的想法吗?你想想看,自然界中所有伟大的事物,璀璨星河,太阳月亮,山川河流,还有人类,万事万物的存在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以雅的痕迹在哪里?
“甚至就连人类自己,都已经开始行使宗教典籍中神的权柄——创造全新的生物,甚至其中一种还拥有人类的智慧。
“如果非要说神明存在的话,那人类也可以成为自己的神明。”
“是的,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也认同。”玛丽一边说着一边用咖啡勺在杯子中搅动着,“越是学习科学知识,以雅在我的心中的存在感就越弱。
“可是,我现在想跟你讨论的不是以雅是否存在。
“派恩,你现在很痛苦,我是想帮你。
“我不是修女,不是心理学家,我也没有扛着枪上过战场,但我已经见过了许许多多像你一样的士兵,我自认为我理解你们的痛楚。
“我知道,对于你来说,即便是讲述噩梦中的场景也是十分困难的,不过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你可以把你的痛苦讲述给我。
“我不仅可以帮你分担这一切,说不定说不定那些在你眼中只是迷信的所谓‘解梦’,就能稍微让你感到好受一些呢?”
派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只是换做胳膊肘杵在桌子上,手掌撑着脑袋的姿势,盯着面前逐渐冷掉的咖啡发着呆。
半晌过后,正当玛丽以为自己这次的努力要失败了之时,却见派恩做了个深呼吸,以一口闷的气势将咖啡全部灌入口中,随后说道:
“多数时候,我宁愿自己在痛苦中保持清醒,但有时候,我又恨不得自己保持愚昧,从未清醒。
“好吧,既然你懂一点解梦,那我就把我的梦境讲给你吧,说不定能从中找到什么解决之道呢?”
虽然派恩的这番解释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玛丽也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
他愿意信任我,相信我能成为他的助力。
这样想着,玛丽从随身小包中拿出纸和笔,打算模仿心理医生给派恩进行一番治疗。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派恩几乎是完完整整的讲述了艾拉的具体遭遇,以及他做的关于艾拉的所有噩梦。
当然,在梦中穿越回21世纪的地球之类的细节被他进行了小小的修改。
他只是说他穿越到了一百年后的世界,但即便那个时代的医生使用了有创呼吸机,也没能将艾拉救回来。
而玛丽则完全沉浸在自己客串的心理医生的角色中,这在现在还是一个争议巨大的新鲜职业,因此她还隐隐有些激动,完全忽略了派恩梦中的一些异世界感。
反正是在做梦嘛,内容怪异一点很正常。
而在派恩的讲解结束之后,玛丽的解梦小课堂也正式开始了:
“唔,据我所知,大海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原型意象,它常常代表着潜意识深处、未知与不可控的力量。
“艾拉在海水中溺水,这暗示着你被潜意识中的痛苦和创伤所淹没。
“这之后艾拉的屡次被液体呛到,都是内心深处对艾拉阵亡的不断重复和加工。
“而你在施救过程中屡屡受挫,且始终无法成功,代表着愿望与现实的冲突。
“后来你去到了医院,医院也是一个典型的原型意象,一般来说代表着拯救和希望。
“但医院中的一切都没有起作用,现实中艾拉的伤势反而因医生的操作再次展现在了你面前,这或许是你的潜意识对你没能保护艾拉的惩罚性呈现。
“后面无论是你感觉到四肢僵硬、发现医院被废弃、医生过来说他无能为力,还是艾拉持续的失血、掉头发、你再次实施抢救却发现没有效果,这都是你在现实中没能拯救她的投射。
“除此之外,贯穿你梦境的最重要的一个意象,就是艾拉喉咙中发出的溺水般的呼吸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所有创伤中你特别记住了它,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意象代表着现实世界的艾拉受伤与阵亡。
“它一直出现,就代表着你一直无法释怀。
“从一开始的度假、大海、喝饮料、接吻这些较为轻松的场景,到后面场景彻底定格在了医院内
“从一开始的无法把艾拉拽出水面,到后来试图弄出她喉咙里的液体,再到后来就算是穿越到一百年后的医院也无法治愈她,这代表着
说到这里,玛丽也是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望向坐在对面的男人,“无论你如何努力,你所感受到的只有痛苦、自责、无力、迷茫,而且一次比一次剧烈。
“派恩,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