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牛儿才被征了几年兵,又当了多少年混混,还不知道岷江会这帮下三滥的玩意是个什么德性啊?
成日里就喜欢吹牛,张口闭口就是当年一人一刀砍通整条街,剁了几十个对头帮派的好手。
要是聚在一起喝点小酒吹个牛,三个人半晚上能剁几千个人头。
若不是大伙这段日子憋得狠了,知寨大人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捞点油水,谁来搭理他们放的这些狗屁!
“这老东西……他该不会憋着坏,回头找机会告咱们吧?”有个刚被征了半年多,瘦的像麻杆一样的年轻士兵,瞧着老人牵着自己的儿媳佝偻着远去的背影,心里不免犯起嘀咕
张牛儿却不以为然地嗤笑道:“你小子怕什么!我跟他们家从小就是邻居,这老家伙骨头软得很,就是个窝囊废!”
“当年他媳妇被人给弄了,还被上吊弄死了,他这个窝囊废,不照样是抹把眼泪就当啥事儿没有,”
“这老窝囊废生出来的也是个小窝囊废,他婆娘脸不行,值不了几个钱,可这栋房子,还有那个老窝囊城外有几块田,那倒是能换不少银子…”
“张哥,那为啥不干脆今晚就逼着他把房契也交了?”
“你小子钓过鱼吗?”张牛儿撇了他一眼,“线得一点儿一点儿收,耗耗力气,劲儿使大了,线一断,可就啥都捞不到。”
“嘿!还是张哥心眼够多,够歹毒!”
“彼此彼此!”
几名兵士互相笑骂揶揄着,商讨下一步该去哪条巷子,找哪家够软的柿子捏。
而此时,那被踩在脚底下的半大孩子王朝山听着他们毫不避讳的谈论,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像死了一般纹丝不动,连脸上的泪水都已流尽了。
众人嬉笑间,张牛儿从腰间取下酒壶,给几位弟兄倒了点。
“路不远,最慢也就一炷香功夫,咱们先喝点小酒养精蓄锐一下,等下还得接着忙半晚上呢。”
“唉,我知道一家,那一家也够窝囊,等下先去那儿吧。”
又有士兵掏出几块刚找到的萝卜干,天天晚上饿的睡不着的他们,就着浊酒啃萝卜干,也算是有滋有味。
就在他们讨论着谁家的媳妇儿身段好,得趁机会尝尝,谁家人少,今天能搞到多少银子,够吃几天的时候。
张牛儿不经意地向门外瞥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嘿!这大晚上的,谁家刚过门的小媳妇儿跑出来了,连嫁衣都没换,鞋都没穿呢。”
些许酒气上脸的他一脸亢奋:“这附近谁家偷偷摸摸的娶媳妇儿了,我咋没听说这热闹?”
“这是被哪些弟兄闹新房没看好,给放跑出来了?”
然而,话语刚落,仅一瞬,门口巷子的那道红色身影便将双眼死死盯了过来。
那赤裸的脚掌五指猛地一扣地面,砖石竟应声而裂!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股腥风扑面而至,那道红色身影已鬼魅般闪至他们面前。
“什么?!”张牛儿等人被这道骤然闪现至面前的身影骇得往后一退。
待看清来人,更是心中一惊,这哪里是什么刚逃出来,连鞋都没穿的红嫁衣小娘们!
那分明是血!
刺目的鲜血,将这人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将他的衣裳淋得看不出一点本色。
一张清秀白淅的脸上溅满了血花,那双眸子空洞地望着他们,不带一丝波澜。
周庄一言不发,目光飞快扫过屋内。
倾倒的桌椅、散落的杂物、地上瑟缩的人影,还有地上那孩子脸上弥漫的绝望。
一切都已明了,无需再多问什么。
这些畜生,这些披着人皮的东西今夜所为,已让周庄一次次彻底否认了他们身为同类的资格。
他连愤怒的表情都已经懒得露出,只是遵从心里的底线,遵从那在连绵杀戮中不断生长壮大的战斗意识,将这群渣滓彻底碾碎!
拳头高高扬起,力量自脚跟勃发,经由腰胯扭转放大,最终灌注于拳锋,轰然劈落!
“喀嚓——”骨骼如同脆饼干般轰然碎裂。
仅仅是一式形意五行拳中的劈拳,却宛若战斧开山,不仅撕裂了空气,更将那张牛儿半边肩膀连骨带肉劈得塌陷下去。
肩骨粉碎的剧痛还未及化作惨叫,又一拳已至。
周庄的拳头沿着中线螺旋钻出,脚下半步疾踏跟进,一记狠辣的半步崩拳,精准无误地捣碎了他另一侧的肩关节。
“呃啊——”本该凄厉无比的嚎叫哽在喉头。
周庄的第三拳自下腹部起,循着螺旋轨迹向上前方猛钻,掌心随之上翻,一击短促凌厉的钻拳,结实命中下颌。
张牛儿的下腭应声碎裂,整个歪斜瘫痪下去,几颗门牙竟如流弹般迸射而出,将旁边一名士兵的面颊打得生疼。
那士兵竟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脸颊上载来的刺痛都未能察觉。
然而,下一瞬他便步了后尘。
周庄一个箭步侧身切入,手臂划出一道饱满的圆弧,向内横扫。
横拳如重锤抡击,伴着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其后背的脊柱大龙,竟被硬生生从中砸断!
剩下的三名士兵至此才如梦初醒挥兵就打。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其手中长矛根本来不及发力挺刺,只得慌忙高举,将其作为棍棒狠狠砸下。
周庄只是单手向上格挡拨开,另一拳同时雷霆般轰出!
炮拳如火药炸膛,在其胸前留下一个凹陷的拳印,胸骨碎裂。
唯一剩下的两名士兵彻底慌了,慌不择路的想要从门前逃跑,可周庄只是一个进步,便再次打断一人脊椎。
“不要……娘救我!”最后一名士兵惊慌的倒在地上,拼命的向后退去,其脸上方才的种种狠辣早就消散一空,只是涕泪横流的哭泣着,发出含糊不清的求饶声。
看着那张稚嫩而枯瘦,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半大少年,周庄停顿了一下,便再次挥拳砸下……
在这片狼借的屋舍内,那一直瘫软在地,泪已流干的半大孩子,直到最后一名士兵完全倒下,才被那群畜生微弱的呻吟惊醒。
他眨了眨眼,怔怔地望着那道浴血的身影,看似纤弱的手臂,却将这些兵痞的手脚一把抓住,硬生生折断扯脱。
如同捆缚牲口一般,撕下他们的衣物,将他们因骨折而扭曲变形的四肢强行弯折,牢牢捆绑在一起。
然后像拖着几头死猪般,单手就拽着这些仅剩一口气的畜生向前走动,在石板路上留下道道血痕,直至消失在巷口转角。
王朝山愣了半晌,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一股灸热的火焰在胸膛中轰然炸开,让他僵硬冰冷的身体都变得滚烫起来。
他想大笑,又想痛哭,最终却只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嘶嚎。
旋即,他似乎想到什么,惊慌失措地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出门向巷口狂奔。
在昏沉的夜色中,他终于找到了一脸麻木,正拽着痴傻儿媳缓步前行的老父。
他冲上前拦住父亲,然后死死抱住自己那呆傻的妻子,无声的嚎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