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立刻在废墟中翻找。
大部分账册都已化为灰烬,只有边缘几本被压在厚重柜台残骸下的。
侥幸未被完全焚毁,但也焦黑卷曲。
姜若兰小心地翻开一本相对完整的账册边缘。
焦脆的纸张发出碎裂的声响。
借着昏暗的光线,勉强能辨认出一些模糊的字迹。
“癸卯年七月初三收山货(模糊)付星纹钱(模糊)两枚”
“七月十五收峰石粉(模糊)十斤付星纹钱五枚”
“八月初一付吴(守林?)伐木工钱星纹钱三枚”
“八月初十收峰石粉五斤付星纹钱两枚”
断断续续的记录,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
“峰石粉!”
姜若兰指着那关键的字眼。
“很可能就是地火硫心矿粉的代称!陈老实果然在收购这种矿石!”
“付给吴守林星纹钱作为伐木工钱?”
叶启灵眉头紧锁。
“吴守林是守林人,他他也在参与开采矿石?”
“付给谁?”
子无双追问。
“记录里‘付星纹钱’前面的人名大多模糊,只有吴守林这条勉强能辨认”
“还有‘收山货’后面的人名也模糊了”
姜若兰仔细辨认。
“但付款用的是星纹钱说明对方也接受这种特殊的货币!”
一条隐秘的、以星纹铜钱为交易媒介的矿石供应链,在焦黑的账册碎片中若隐若现!
陈老实是中间商,负责收购和支付。
提供矿石的有可能是山民(山货代指?),也有可能是像吴守林这样的守林人(利用职务之便开采?)。
而接受星纹钱支付的,除了这些开采者,可能还有
当年那些需要矿石的参与者?
赵铁匠?
他需要矿石做什么?
打制特殊的祭器?
更关键的是,这星纹铜钱本身!
它不仅是货币,更是标记!
上面铸刻的星纹,与杀人星图同源!
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所有经手过这种星纹铜钱的人,都被某种力量标记了?
所以才会被星图锁定?
“吴守林他也收过星纹钱”
叶启灵脸色难看。
“所以他死了陈老实死了那么下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账册上那些模糊的收款人记录!
那个可能存在的、更大的幕后收购者!
“必须找到星纹铜钱的源头!”
苏明握紧了手中那枚冰冷的星纹铜钱,眼中寒芒如狱。
“还有那些模糊的名字!尤其是那个收购量最大、名字被烧毁的关键人物!”
就在这时,子无双的凌音笛突然发出极其尖锐急促的嗡鸣!
他猛地抬头,清冷的眼眸锐利如剑,望向杂货铺外西北方向的夜空!
“有动静!很强的灵力波动!在在西北!靠近镇口的方向!方向和星图最后模糊的指向吻合!”
西北!
镇口!
众人心头警兆狂鸣!
新的杀戮现场?!
“走!”
苏明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射出杂货铺!
叶启灵、子无双、姜若兰紧随其后!
四人如同四道撕裂夜幕的流光,朝着星陨镇西北镇口方向狂飙!
子无双的凌音笛持续发出尖锐的预警嗡鸣,锁定着那股突然爆发又急速移动的强大灵力源!
夜风在耳边呼啸,带着小镇深入骨髓的死亡气息。
手中的星纹铜钱冰凉刺骨,账册的焦糊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陈老实焦黑的残骸、吴守林惊愕的表情、王樵夫挣扎的姿态、赵铁匠扭曲的焦躯
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而柳莺儿被劫、姜远父女的绝望、那神秘紫影的诡异、守阵人的恐怖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死亡,都像一张无形的巨网。
正要将整个星陨镇拖向深不见底的深渊。
星图所指,死神所向。
而这一次,西北镇口,等待他们的,是又一个牺牲品?
揭开最终谜底的钥匙?
杂货铺的火焰仍在身后噼啪作响,映照着小镇死寂的轮廓,如同地狱的篝火。
星陨神峰巨大的阴影笼罩四野,沉默地注视着脚下这座正在流血的祭坛。
百年星祭的夜空,没有星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色与谜题。
凌音笛的尖鸣如同索魂的号角,撕裂了死寂的夜空。
指引着苏明四人如四道夺命的流光,射向星陨镇西北镇口!
子无双的感知从未如此急促,笛音嗡鸣的频率几乎连成一片。
显示着前方那股强大而混乱的灵力波动正在急速移动,方向正是星图最后模糊指向的西北!
镇口牌坊在深沉的夜色中如同一道沉默的鬼门关。
牌坊下,连接着通往外界和星陨神峰的岔路。
此刻,岔路口附近,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焦糊硫磺味混杂着另一种
仿佛纸张和墨锭被焚烧的刺鼻气味,正随着夜风弥漫开来!
“是私塾!”
叶启灵目光如电,瞬间锁定牌坊旁不远处一座相对清幽的院落。
那里是镇上唯一的私塾,塾师林文轩的住所!
院门洞开,一股股夹杂着火星的青烟正从院内翻涌而出!
“林先生!”
有追来的镇卫惊骇低呼。
苏明第一个冲入院内!
眼前的景象让紧随其后的三人瞳孔骤缩!
私塾的院子不大,种着几丛修竹,此刻竹叶焦黄卷曲。
正对着院门的书房窗户大开,浓烟正是从那里涌出!
窗棂上挂着几缕被撕裂的、深紫色的“布料”碎片,边缘光滑如镜。
与苏明在杂货铺斩落的一模一样!
窗下的泥地上,散落着几点粘稠的、散发着阴寒怨气的紫色液体!
书房内,一片狼藉!
书案倾倒,笔墨纸砚散落一地,许多书籍被掀翻,书页焦黑卷曲。
最触目惊心的是靠近书案的地面!
塾师林文轩,这位素来以温和儒雅着称的老先生。
此刻以一种极其诡异僵硬的姿态,半跪半坐在地上。
他的上半身几乎完好,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
双手死死地按在面前倾倒的书案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抠入木纹!
但他腰部以下,却呈现出与王樵夫、吴守林相似的、深红焦黑斑驳的恐怖景象!
双腿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撑裂、炭化,缕缕混杂着硫磺味的青烟正从焦黑的皮肉破口处袅袅升起!
他的头微微低垂着,花白的头发散乱,脸上凝固着一种极度的惊骇、难以置信,以及
一丝深沉的痛苦与明悟?
嘴角残留着一缕已然干涸的黑血。
他显然承受了星图爆发的恐怖力量,但不知为何,爆发被强行中止或严重削弱了。
只摧毁了他的下半身,让他以一种极其痛苦的方式,保留了片刻的清醒和
留下线索的机会!
“林先生!”
姜若兰悲呼一声,不顾刺鼻的气味,立刻上前探查。
青木灵蕴术的生机之力谨慎地探入林文轩残存的上半身经脉。
“心脉已绝生机彻底断绝”
姜若兰声音哽咽,指尖的翠绿光芒黯然熄灭。
“他他是被活活痛死、惊骇而死的”
她目光落在林文轩死死按着书案的手上,那双手僵硬如铁,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在守护着什么。
“看他的脚!”
叶启灵指向林文轩一只脱落布鞋的脚。
脚底板心,一个暗红色的、扭曲的星图赫然在目!
大部分点痕黯淡无光,如同熄灭的炭火。
只有靠近边缘的一小部分还在闪烁着微弱的邪异红光,仿佛被强行截断了能量供应!
“星图被外力强行中断了爆发!”
子无双放下凌音笛,清冷的声音带着惊异。
“残留的能量轨迹极其混乱,有强烈的对抗痕迹!两种力量在此激烈交锋!”
苏明的目光如同寒冰扫过整个书房。
除了林文轩惨烈的死状,还有几处打斗的痕迹格外刺眼!
书房的另一面墙壁上,赫然钉着三枚小巧的、闪烁着幽蓝色星芒的菱形飞镖!
飞镖深深嵌入青砖,尾部还在微微颤动,显然刚射入不久!
飞镖周围,墙壁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散发着刺骨的寒气!
与那紫色守阵人的阴寒气息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更纯粹的星辰冷冽!
而在飞镖下方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更大的深紫色“布料”
一小片边缘染血的、淡紫色的、质地相对柔软的普通衣料碎片!
那血迹尚未完全干涸!
“采花大盗?!”
姜若兰立刻认出了那淡紫色普通衣料的质地和颜色。
与柳莺儿绣楼里发现的那片完全一致!
“他也在这里!他和守阵人交手了!”
“守阵人受伤了!”
叶启灵指着地上那几点粘稠的紫色液体和墙上被星芒飞镖钉穿的紫色布料碎片。
“这飞镖是那采花大盗的武器?好霸道的星辰寒力!”
苏明走到林文轩的尸体旁。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恐怖的伤口上,而是落在林文轩死死按着的、倾倒的书案边缘。
书案沉重,林文轩用尽最后的力气,似乎是想护住书案下压着的什么东西。
苏明伸出手,混沌之力包裹手掌,轻轻拂开林文轩僵硬的手臂,然后将倾倒的书案缓缓抬起。
书案下,散落着几本被压皱的书籍和账册。
但最显眼的,是林文轩右手死死攥着的一小片纸!
那纸片似乎是从某个本子上撕下来的,边缘参差不齐。
上面用极其潦草、几乎力透纸背的字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纸片大部分被林文轩的手掌和血迹覆盖,只露出边缘几行。
苏明小心翼翼地掰开林文轩冰冷僵硬的手指,将那片染血的纸页取出。
纸页上的字迹虽然潦草,却清晰可辨:
「癸卯星祭,柳承恩为首,赵、王、吴、陈皆从!以活人引星火,淬炼星髓,妄图长生禽兽不如!
「吾懦弱!当年未能阻止,仅暗中记录其罪愧对圣人教诲!
「星纹钱非钱!乃索命符!柳承恩假借‘星神赐福’之名,铸此钱付与参与开采、运输‘峰石’(即地火硫心矿)之人实则以星纹为引,暗中标记,待星祭重启,引星火焚之,灭口!
「今邪阵异动,守阵人现!当年参与之人,皆遭星图索命!赵、王、吴、陈相继殒命!
「柳承恩!老贼!汝为掩盖当年罪孽,竟不惜再启邪阵!以全镇为祭!汝女莺儿体内‘引星印’,亦是汝亲手所种!虎毒尚不食子,汝禽兽不如!
「吾死不足惜!只恨恨未能将此账公公之于」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
最后几个字被大片喷溅的鲜血覆盖,模糊不清。
纸页边缘还有被撕扯的痕迹,显然林文轩在临死前拼命护住这页关键罪证,并试图写下更多,却已力竭!
死寂!
书房内只剩下火焰灼烧木头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如同百川归海,轰然汇聚!
镇长柳承恩!
他才是十几年前那场血腥活人献祭的主谋!
他才是星纹铜钱的制造者和发放者!
他才是利用星纹标记灭口、并妄图重启邪阵、甚至不惜牺牲亲生女儿柳莺儿的幕后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