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弥漫着硝烟散尽后的死寂与尴尬。哈利脸色惨白地跌坐回座位,胸膛仍在剧烈起伏,绿眼睛里的怒火未熄,却更多了一层冰冷的隔阂与彻底的绝望。金妮担忧地看着哈利,又复杂地望向茜茜。德拉科和西奥多脸色铁青,潘西紧咬着嘴唇。布雷斯收起了所有表情,安静得像一尊雕塑。其他学生更是大气不敢出。
“哎呀呀,年轻人,火气总是这么大!”他拍着胸口,仿佛刚从一场惊险中回过神来,脸上重新堆起那副圆滑的、万事皆可转圜的笑容。他不再试图深入刚才那个危险的话题,而是巧妙地、不容置疑地将谈话的舵轮扳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他先是感慨了一番“年轻真好,有激情,有坚持”,随即话锋一转,开始大谈特谈他那些遍布魔法界各领域的“优秀朋友们”的趣闻轶事——某某魔药大师又发明了新的提神剂配方,某某魔法部官员最近为家庭纠纷头疼,某某魁地奇球星居然开始学习编织……他用一种轻松、幽默、略带炫耀的口吻,将包厢里紧绷的气氛一点点稀释、搅散。
只是他不再刻意在哈利和茜茜之间“端水”。相反,他几乎是不加掩饰地将关注和热情倾注到了茜茜身上。每当茜茜礼貌地回应他的某个话题时,斯拉格霍恩总会投以极其赞赏、甚至堪称“慈爱”的目光,小眼睛里闪烁着发现绝世珍宝般的光彩。
“亲爱的孩子,”斯拉格霍恩凑近茜茜,声音压得只有周围几人能听见,语气却真挚得不像客套,“你刚才提到的那个‘保守派互助’的想法,我越想越觉得是神来之笔!这需要的不只是勇气,更是智慧和远见!要知道,在这个……嗯,微妙的时期,能提出这样清晰、务实、且有建设性的理念,本身就是一种非凡的领导力!”
他肥胖的身体又往前倾了倾,声音更低,带着长者提点后辈的热切:“如果你想推动这件事,霍格沃茨内部是一个绝佳的起点。但要注意方式,既要展现力量,也要懂得团结可以团结的人。比如……”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包厢里那些家世显赫的学生,“有些资源和人脉,用好了会是极大的助力。而有些课程,”他眨了眨眼,“比如我的魔药课,或许能为你提供一些……额外的便利和探讨空间。我那里有些孤本藏书,关于古代契约魔法和团体守护咒的,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
这已经是近乎露骨的示好与站队了。斯拉格霍恩用他老练的方式表明:他不仅欣赏茜茜的理念,更愿意在她“开辟新路”的早期,提供切实的、属于他这位前院长和资深教授的助力。
茜茜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与尊重,微微颔首:“非常感谢您的建议和慷慨,斯拉格霍恩教授。您的经验对我们年轻人来说,是无价的财富。”她没有做出任何具体的承诺,但态度已然表明她接收到了这份橄榄枝,并且欣然接纳这位“务实”的教授进入她的合作网络。
是的,务实。或许在很多人——尤其是以“爱与勇气”为信条的格兰芬多看来,斯拉格霍恩过于圆滑、功利、“势利”。塞尔温发自内心地欣赏这份“务实”。在她看来,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清醒地权衡利弊,精明地经营人脉,努力为自己和所珍视的人争取更好的生存空间,这本身就是一种智慧,一种值得尊重的生存之道。任何人,都有权利选择“好好的生活”,而不是被迫在非此即彼的悲剧选项中沉沦。
就在包厢气氛在斯拉格霍恩的努力下逐渐回暖(尽管哈利那边依然冰冷)时,茜茜的魔法手机屏幕轻轻亮起。她低头操作了几下,然后,包厢里几乎所有高年级学生的手机都先后传来了轻微的震动或嗡鸣。
一条群发信息。
「致所有曾经的、现在的、以及未来的雷鸟会成员与关注者:
漫长的暑假已然结束,霍格沃茨的灯火再次为我们点亮。新的学年,意味着新的开始,也意味着每个人都将面临更清晰的选择。
我曾说过,我讨厌战争,并愿为所有渴望和平、希望守护所爱之人安稳生活的人们,探索一条不同的路。这条路上,雷鸟会将不仅仅是一个课后兴趣小组,它将成为一面旗帜,一个象征,一个为‘保守派互助’理念而凝聚的起点。
我深知前路荆棘,分歧难免。因此,我绝不会以任何形式强迫或绑架任何人的意志。雷鸟会的大门永远敞开,但离开的道路也同样畅通无阻。
如果你因任何原因决定不再参与雷鸟会的活动,只需在下次集会前,于你曾留下魔力印记的成员名录上(你应能感知到它的召唤),主动抽回你的魔力,你的名字便会自动消隐。与此同时,所有关于雷鸟会秘密集会地点、核心防护咒语及相关敏感信息的记忆,将在你脑海中形成一段自然的、无害的空白。你不会受到任何魔法伤害或副作用,只是会忘记那些需要保密的部分。这是基于一个改良过的东方守护阵法的馈赠,它保护着每一个成员的自主与安全。
第一次集会,定于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日晚上八点。地点依旧是有求必应屋。
这或许是一个崭新篇章的开启,也注定是一次带着告别的相聚。我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无论去留。但请相信,无论你是否留在会中,雷鸟会所代表的理念——对和平的追求,对安宁的珍视——将永远为所有认同它的人保留一扇门。
愿我们都能在各自认定的道路上,找到内心的平静与力量。
信息很长,但条理清晰,语气平和却坚定。它没有激昂的号召,没有道德的绑架,只有清晰的规则、尊重的态度和一个不容动摇的核心主张。
包厢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手机屏幕幽幽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斯莱特林的学生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或点头,或低声对茜茜说:“塞尔温小姐,我会继续参加。”“追随您的理念,是我的荣幸。”连德拉科和西奥多,在最初的深沉对视与思索后,也缓缓对茜茜点了点头。他们的决定,关乎的早已不止是校园社团,而是家族未来可能的方向。
潘西更是直接握住了茜茜的手,眼神坚定。
金妮看着手机,又看看哈利,脸上满是担忧和犹豫。巴顿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袍子边缘,不知在想什么。
哈利盯着屏幕上的每一个字,尤其是“告别”和“抽回魔力”那几句,脸色苍白得吓人。良久,在斯拉格霍恩和其他人都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声音干涩地说:
“我会去的。”他抬起头,绿眼睛看向茜茜,里面再无波澜,只剩下一种决绝的冰冷,“去做个告别。”
这句话,像最后的判词。
斯拉格霍恩教授则对短信中提到的魔法产生了浓厚的专业兴趣。“记忆形成无害的空白?自动抹除特定信息?梅林啊!”他惊叹道,小眼睛瞪得溜圆,“这是什么原理?这需要对灵魂魔法和记忆咒语有极其精深的造诣,还得确保绝对安全……塞尔温小姐,这真是你做到的?”
茜茜微笑,这次的笑容里带上了些许学术探讨的意味:“是一个基于中国古代道家的防护阵法,结合了如尼文契约体系和现代魔咒稳定结构,进行了一些适应性改良。核心在于引导而非强制,保护而非控制。”
“中国阵法!改良!”斯拉格霍恩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天才的构想!跨体系的魔法融合!这太了不起了!我……我亲爱的孩子,”他热切地看着茜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知道你们这个……嗯,理念先进的‘雷鸟会’,欢不欢迎我这个好奇心旺盛、或许还能提供点陈年经验的老家伙偶尔旁听一下?当然,我完全尊重你们的规则!”
茜茜的笑容真诚而热情:“斯拉格霍恩教授,您能来是我们的荣幸。雷鸟会欢迎所有真正认同和平理念、愿意为之贡献力量的人,无论年龄与身份。您的智慧和经验,正是我们最需要的。”
“哈哈!太好了!”斯拉格霍恩心满意足地笑了,觉得自己押对了宝,而且前景无比美妙。
就在这时,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发出一声长长的汽笛,速度逐渐减缓。窗外,高耸的霍格沃茨城堡在夜幕初降的天际显露出它巍峨而熟悉的轮廓,点点灯火如同星辰洒落在山峦与黑湖之间。
火车缓缓停靠在霍格莫德车站。
包厢里的学生们纷纷起身,收拾行李,方才的一切激烈争论、理念宣告、去留抉择,都被即将开始的校园生活暂时覆盖。但每个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
哈利、金妮和纳威走在稍后一些。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夜风微凉,吹拂着站台上学生们的袍角。夜骐马车无声地驶来,准备将他们载往那座既是庇护所,也即将成为新风暴眼的古老城堡。
新的学年,就在这样分明、复杂而暗潮汹涌的气氛中,正式拉开了序幕。而雷鸟会的第一次新集会,以及那场注定的“告别”,将在几天后的周日夜晚,等待着所有人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