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利斯空军基地深处的合金门无声滑开，干燥的空气带着金属冷却剂的味道。诺克斯少校——如今是nest的指挥官——站在门内，锐利的目光扫过齐岳，伸出手：“齐先生，欢迎来到‘巢穴’。科林斯议员极力推荐你的技术眼光。希望我们这里不会让你失望。”
“伦诺克斯指挥官，你好。”齐岳与他握手，力道适中，脸上是技术顾问该有的、略带矜持的微笑。“风城精密很乐意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
巢穴总部是现代高效的战争机器中枢。巨大的弧形屏幕分割着全球动态，技术人员在全息台前忙碌，角落里铁皮和救护车巨大的金属身躯与人类工程师交谈着。紧绷的“作战”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伦诺克斯带齐岳来到材料分析实验室，避开了内核局域。防爆玻璃柜里陈列着扭曲焦黑的霸天虎残骸碎片，大的像车门，小的如拳头。
“第七区的老底，加之洛杉矶捡的‘破烂’。”伦诺克斯指着一块暗紫色、内嵌复杂管线的金属板，“常规分析卡壳了。但是现在这些东西还不能大规模公开，darpa的研究人员还在安排中，你看看能不能分析出点什么！”
齐岳的目光扫过碎片。深渊之眼的微观感知（被压制到最低）清淅捕捉到残留的赛博坦分子排布和能量回路痕迹。他需要的正是这个。
“了解对手，才好应对。”齐岳点头，从不起眼的厚实手提箱里取出那台银灰色、像高端笔记本加厚版的“便携式多光谱材料分析仪”（蜂群纳米伪装的杰作）。他动作娴熟地将探针吸附在一块熔融状的碎片上，屏幕亮起，滚动着“符合时代”的数据流。
伦诺克斯和旁边的白大褂科学家凑近。齐岳刻意放慢节奏，指着生成的报告解释：
“这块主要是钛-锆-未知元素的合金，晶体结构致密有序，所以又硬又扛揍。”他切换图表，“关键是残留的能量传导特性。微观结构显示低阻抗路径，像超导体，尤其对高频能量。这意味着…”
他看向伦诺克斯：“它可能不只是装甲，本身就是武器系统回路或散热的一部分。这解释了为什么有些穿甲弹命中效果不佳——能量可能被引导或吸收了。” 他巧妙避开内核概念，引导到材料层面。
“建议是：如果我们的新装甲或‘雷霆之矛’的部件，能借鉴这种结构和能量疏导思路，或许能提升抗能量冲击的能力。当然，合成工艺是老大难。” 他递出一个加密u盘（蜂群伪装），“原始数据，nest可以深入研究。”
伦诺克斯眼神专注，显然很重视这个“能量疏导”的新思路。“很有价值，齐先生。感谢合作。” 后续参观在轻松些的氛围中进行，齐岳只就看到的防御工事模型和训练设施，基于“民用制造经验”提了些实用小建议，比如连接件冗馀、恶劣环境密封等，专业且守分寸。
驶离内利斯基地，沙漠的夕阳将奥迪a6染成金色。爵士乐流淌在车内。齐岳将基地的观察数据——残骸结构、nest效率、伦诺克斯风格，以及某碎片里一段微弱的休眠坐标指令——默默归档。现在，他需要另一种“硝烟”。
推开“风城枪械俱乐部”枪械库的门，熟悉的机油味、火药味和金属冷却剂气息扑面而来，瞬间洗掉了基地的紧绷感。齐岳换上沾着油污的工装夹克，感觉骨头缝都松快了。
“嘿！齐！救星啊！”米克的大嗓门带着绝望，他正跟一把拆得七零八落的老式温彻斯特1897霰弹枪较劲，旁边放着半罐啤酒。“这老倔驴今天跟我杠上了！咔嚓咔嚓就是不吐弹！气死老子了！”
刚灌完水的汤姆抹了把汗，凑过来幸灾乐祸：“哈哈，老米克，你这‘关节炎专用枪’又犯病了？我看它跟你那膝盖一样，得灌点‘特效润滑剂’——比如再来一罐？”他把手边一罐开了的啤酒推过去。
米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抓起啤酒猛灌一口：“滚蛋！老子膝盖好着呢！是这老古董年纪太大，脾气臭！齐，快帮帮忙，这祖宗又卡供弹坡了！”他象看到救星一样把枪往齐岳面前推。
齐岳笑着拉过凳子坐下，掂量了一下温彻斯特。“又卡了？米克，老实交代，是不是又暴力使用了，你不能因为有我在就无所顾忌了。”他动作麻利地开始拆解。
“天地良心！”米克夸张举手，“就上次靶场边上有点泥坑，它可能…嗯…稍微啃了点土。”声音渐小。
汤姆立刻拆台：“得了吧米克！我亲眼看见你拿它当支架去够架子顶上的扳手！齐，给它来个全身检查吧，跟了米克，这枪真是倒了血霉！”
齐岳没理他们斗嘴，嘴角带笑，用细冲子精准敲打调整供弹坡边缘一个微小变形。“小毛病，这儿弯了点，挂弹壳了。弹簧也软趴趴了，该退休了。”三两下修好，换上新弹簧，咔咔几下装好枪递给米克。“再卡壳，我就把它焊成台灯摆你家门口。”
米克拉动唧筒，听着无比顺滑的“咔嚓-咔嚓”，眼睛放光：“漂亮！绝了齐！比新枪还溜！晚上啤酒管够！…呃，开车前限量。”他想起规矩。
汤姆也凑过来，拿起自己的格洛克34，一脸苦相：“齐，你回来的正好，快救我！下个月那破局域赛，新加了个摸黑钻洞的环节，跟地道战似的！我这枪快速换目标的时候，总觉得慢半拍，枪口甩不过来，别扭！还不能动扳机，愁啊！”
齐岳接过枪，没拆，做了几个快速拔枪甩枪的仿真动作。“恩…重心有点飘。原厂设计，你这种极限甩，枪口有点‘拖后腿’。”他想了想，“试试在握把后面，虎口和掌根贴片底下，塞俩小铅块？就指甲盖大小，调调重心，让它更‘跟手’。套筒前面这个边儿，”他指指，“磨圆点，别挂衣服。小改动，合规。”
“铅块调重心？！”汤姆一拍大腿，“靠！这招绝啊齐！我怎么就没想到！你简直是枪械界的赫菲斯托斯！”他兴奋地比划着名。
“行了行了，少拍马屁。”米克打断他，一脸得意地从宝贝枪柜底层，小心翼翼捧出一把保养得锃亮的双管猎枪。“齐，瞅瞅我这新收的老宝贝！1903年的帕克兄弟！瞧这木纹！这雕花！纯手工！艺术品！就是…咳咳，击锤有点软脚虾，偶尔哑火，跟老头子打瞌睡似的。”
齐岳接过沉甸甸、透着岁月包浆的猎枪，动作都轻柔了。仔细检查击发机构，点点头：“品相真不赖，米克。击针簧老了，没劲儿了。别瞎换，找专门做老枪零件的，弄套原厂规格的，记得要回火到位的，太硬伤枪。平时放柜子里，机匣里抹一丁点薄油就行，别多，多了招灰，回头又该‘关节炎发作’了。”他揶揄道。
米克嘿嘿直笑，宝贝似的接回去：“听你的，你才是专家。”
夕阳的金光懒洋洋地铺在工作台上。咖啡机在旁边咕嘟咕嘟唱着歌，香气弥漫。远处靶场“砰！砰！”的枪声都显得格外踏实。米克给齐岳倒了杯黑咖啡：“尝尝，新豆子，劲儿贼大。”
齐岳接过杯子，吹开热气，深深吸了口浓郁的焦香，舒坦地靠进椅背。听着米克和汤姆又开始为某个靶场的奇葩收费吵吵嚷嚷，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枚冰凉的黄铜弹壳。内利斯基地的合金碎片、阿巴拉契亚的阴影、深海的脉动……那些宏大得吓人的东西，此刻都被这弥漫着机油、咖啡和硝烟味道的、嘈杂又温暖的角落牢牢挡在了外面。
窗外的芝加哥亮起万家灯火。齐岳抿了口苦涩醇厚的咖啡，眯起了眼。管他外面天翻地复，至少这一刻，这“风城老男孩”俱乐部里的机油味儿、哥们儿的拌嘴和手里这把老枪的温度，就是他最想要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