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们扑通一声跪倒一片,为首一人老泪纵横:“快则三日,慢则五日若无对症解药,神仙难救!将军,当务之急是剜掉腐肉,或可延缓”
“剜肉?”
镇北王看了一眼自己肿胀发黑的手臂,摇了摇头。
剜掉腐肉,他必失大半战力,且动静太大,无法隐瞒,会影响将士们的士气。
“不必了!给我用最烈的烧酒清洗,敷上最好的金疮药,再用干净布裹紧!开些能提气力、镇痛的药,要快!”
“将军!不可啊!这是饮鸩止渴!”一群人脸色大变,连忙磕头劝阻。
“照做!”镇北王语气不容置疑,带着将死之人的决绝。
“王王叔”
魏熙康扭过头,用力抹了把脸,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
他不傻,从镇北王的话语中已经听出了一些名堂,他这是要为自己的死,寻一个最有价值的去处。
大夫们不敢再劝,流着泪,用烈酒冲洗伤口。
烈酒浇在腐肉上,镇北王浑身猛地一颤,额头上冷汗直冒,但他死死咬住一块布巾,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清洗完毕,敷上药粉,用干净麻布层层包扎好,那恶臭似乎被暂时掩盖了,但左臂的肿胀和黑紫色并未消退。
服下魏熙康亲手煎熬的、带有麻痹和提神作用的汤药后,镇北王感觉身体的剧痛和寒意似乎减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浮的燥热和异常的清醒。
“殿下!”
“王叔我在,你且安心歇息吧!”
魏熙康脸上的疲惫和担忧可不是装出来的,自从镇北王从城墙上下来之后,他便一直伴随其左右。
不仅一直没有吃饭,就连煎药都不放心旁人去,必须亲自把控!
镇北王缓缓开口说道:“殿下,目前有两件事需做!”
“王叔你说!”魏熙康咬着牙,无比心疼镇北王。
“第一,严密封锁消息!对外只说我臂上中箭,皮肉伤,需要静养两日。军务暂由殿下代劳,但重要军情必须即刻报我。
第二,多派斥候,盯死匈奴大营动向,我要知道他们兵力几何,下一步想做什么。
尤其是他们是否在庆祝,是否松懈!”
魏熙康瞬间明白了镇北王的意图,他是要趁着自己还未完全倒下,想拉上匈奴一起垫背。
劝诫的话到了嘴边,魏熙康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知道
这是最好的选择!
“好!”
接下来的两天,城墙内外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城内,士兵们默默清理着战友的遗体,修补城墙,气氛压抑。
镇北王“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开,但他依旧每日在亲兵搀扶下,强撑着巡视城防,只是脸色异常难看,左臂始终用披风遮掩。
他的出现,勉强稳定着军心。
将士们虽觉镇北王气色不对,但只当是失血过多,未敢多问。
魏熙康则在绝望中煎熬,镇北王的高烧时退时起,伤口的恶臭即使用多层布包裹、熏香掩盖,也渐渐难以完全遮住。
伤势不仅没有半点好转,还越发恶劣!
每日魏熙康所煎汤药剂量越来越大,才能让镇北王保持短暂的清醒和体力。
每次喝完药,镇北王会迅速处理军务,听取斥候汇报,然后便是长时间的昏睡,睡梦中不时因痛苦而痉挛。
魏熙康如同惊弓之鸟,既要小心伺候,又要严防死守消息泄露,眼窝深深凹陷下去。
第三天黄昏,关键的军情终于来了。
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被抬到镇北王面前,气若游丝地汇报:“将军查、查明了匈奴正在二十里外的谷地大宴戒备松懈他们明日恐有更大动作”
斥候说完便昏死过去,俨然伤势过重,恐无力回天!
镇北王蜡黄的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潮红,眼中精光暴涨。
这是最后的机会!
阿顿拉自认为他必死无疑,一旦他死了,这偌大的北疆再无一人能阻拦匈奴的铁骑。
所以设宴享乐鼓舞士气,只等镇北王一死便可发起进攻。
那么戒备定然松懈,而且谷地地势相对狭窄,不利于匈奴骑兵大规模展开,却是埋伏的好地方!
“击鼓!集合!”
镇北王猛地站起身,身体晃了一下,被魏熙康死死扶住。
“王叔!您的身体”魏熙康声音里带着哀求。
“就是现在!再晚就来不及了!”镇北王低吼,手搭在魏熙康的肩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步伐显得稳健。
镇北王将甲胄穿戴整齐,朝着魏熙康单膝跪下:“殿下!臣恐时日无多,无法看到大乾恢复的那一天了!只能以残躯斩尽匈奴,为殿下尽最后一点力!”
话音落,镇北王双手奉上虎符,这虎符已经伴随他很久了,今日便物归原主!
这也是他能留给魏熙康最后的礼物了!
魏熙康两行清泪流下,嘶吼道:“孤不准你死!王叔活着回来”
镇北王没再回应,身后的呜咽声成为了饯别前的最后话语。
沉重的聚将鼓声在城内响起,所有队正以上军官迅速赶到议事厅。
众人看到主位上的镇北王,都吃了一惊。
短短三日,镇北王仿佛老了十岁,脸颊凹陷,眼窝发黑,唯有眼神,锐利得像刀刃,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和决绝。
“诸位!”镇北王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匈奴骄狂,聚集于谷地纵酒狂欢,视我镇北军如无物。这是我等雪耻、为死去弟兄报仇的唯一机会!”
“守,是坐以待毙!出击,方有一线生机!”
他直接开始下达命令,语速快而清晰:
“副将!你率三千骑兵,马裹蹄,子时出发,沿小路迂回至谷地北口,听到谷中火起,堵死出口,不许放走一人一马!”
“末将遵命!”
“赵校尉!你领五千步卒,多带弓箭火油,伏于谷地南侧高地。见到谷中火起,箭雨覆盖,然后居高临下冲击!”
“末将遵命!”
“我带两万兵马,于谷地直战匈奴!纵火为号!”
“其余人等,由太子殿下率领,严守关隘!若若我军失利,死守待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