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肉”两个字,在饥饿的士兵听来,比任何空洞的鼓舞都更有力量!
尽管知道这很可能只是画饼,但绝境中的人,需要一丝希望。
城墙下,一个看似普通的匈奴士兵,在镇北王站到高处的那一刻发出了狞笑。
“抓到你了!”
随后手里拉如满月的弓弦在一瞬间放开,箭矢直奔镇北王的头颅而去。
镇北王刚说完话,浑身寒毛瞬间炸起,这是他久经沙场练就的直觉。
几乎没有片刻思考,镇北王便朝着一侧扑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嗤!”
箭矢直直的插入肩头,若是再晚一息,穿透的就是他的脑袋。
镇北王朝着射箭方向看去,正好迎上了阿顿拉凶狠的目光。
“将军!”副将大吼,接连砍翻两个匈奴,朝着镇北王的方向而去。
镇北军前有鼓舞,后有将军受伤,终于爆发出一阵压抑已久的吼声,不再是麻木,而是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狠厉。
他们用长枪更狠地捅刺,用刀更猛地劈砍,用最后的气力将滚木礌石砸下去。
匈奴人的攻势,终于显出了疲态!他们的先锋损失惨重,云梯简陋难攀,而守军抵抗的顽强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继续强攻,代价太大。
更重要的是,阿顿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撤退!”
城墙下,传来了匈奴人收兵的牛角号声,低沉而悠长。
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匈奴骑兵,又开始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城下满地的人马尸体和折断的兵器。
城头上,镇北军看着退去的匈奴,没有人欢呼。
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巨大的疲惫和悲伤,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活下来的人拄着兵器,大口喘息着,看着身边倒下的同胞,眼神空洞。
亲兵围上来,想要为镇北王处理伤口。
镇北王推开他们,喘息着说:“先救重伤的弟兄,清点伤亡我无事。”
他只是扯了块布条,胡乱将伤口上方紧紧扎住止血。
那伤口的血颜色暗红,但混着血污和尘土,并不显眼。
一种不同于寻常箭伤的、沉甸甸的胀痛感,已经开始在伤口处蔓延开来。
镇北王在亲兵的搀扶下,开始巡视着城墙,战事暂时结束了,但还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他还不能倒下。
他走过每一个士兵身边,拍拍还能动的人的肩膀,检查伤亡,命令还能行动的人加固工事,救治伤员,清点箭矢。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细听之下,也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把阵亡弟兄的遗体抬下去,找个避风的地方安置。”
“还能动的,帮忙收拾一下!匈奴可能还会再来。”
“这些死马,尽快宰了!答应了要带兄弟们吃肉的!”
当晚,在摇曳的火把下,大夫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剜出箭簇。
箭簇是三棱带倒刺的,上面似乎沾着一些暗绿色、散发着若有若无腥臭的污垢。
“将军,这箭怕是不干净。”大夫的声音带着恐惧。
镇北王靠在椅背上,脸色在火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感到一阵阵发冷,以为是脱力所致。
“边关征战,哪支箭是干净的?敷上药,包扎好便是。”
但一侧的魏熙康确实听出了不寻常的意思,连忙追问:“你这话是何意?”
“这这箭上有毒啊!”这声音已然伴着哭腔。
魏熙康如同被雷击中,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这毒”
大夫知道魏熙康的意思,红着眼回应:“殿下,这毒怕是无解啊!”
“你放屁!若是不救回王叔,孤先拿你祭旗!”魏熙康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襟,面目狰狞。
镇北王闻言强撑着身子想站起身,魁梧的身躯晃了晃,几乎栽倒。
亲兵眼疾手快,将他扶到床上。
“将军!”
亲兵的声音带着哭腔,想帮忙却又不知如何下手。
“别声张”
汗珠不断从镇北王额头渗出,声音嘶哑微弱,“关紧门任何人不得靠近。”
魏熙康红着眼睛照办,让最信任的两名亲兵持刀守在门外。
“可知我中的是什么毒?”
“将军这这是‘金汁’混着腐尸啊!”大夫的声音发抖,“歹毒无比!伤口溃烂只是开始,邪毒会入血脉,攻心腑恐怕恐怕”
即使魏熙康从未亲眼见过,但并不代表他不知晓。
金汁混着畜生腐烂的尸体,将箭矢在其中浸泡,被射中的人就没有能活下来的,是必死之兆。
镇北王闭着眼,急促地喘息着,额角青筋暴起。
伤处的疼痛不再是锐利的刺痛,而是一种沉甸甸、火辣辣的灼痛,并且这种痛楚正顺着胳膊向上蔓延。
一阵阵寒意不受控制地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让他牙关打颤,可额头却烫得吓人。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救回王叔!”魏熙康红着眼下令,现在的镇北军可以没有他这个太子,但决不能没有镇北王。
“稍等!我马上去和其他大夫商议一番!”
显然这事的重要性大伙儿都知道,镇北王不能有半点差池。
十万大军中不可能仅有一个大夫,将全部的大夫召集而来是魏熙康最后的办法。
“切记不可声张,给我把人都带来!”
现在镇北王中毒箭的事情不可传出去,大伙儿白日里刚击退了匈奴,现在正在吃马肉,士气已然有回升的趋势。
在这个关头报出镇北王中毒箭,士气会在一瞬间跌入谷底。
亲兵不敢怠慢,很快,十多个大夫被带了进来。
大伙儿一看到伤口,脸色瞬间惨白,一人大胆的凑近闻了嗅,又用热水洗净手,小心翼翼地在伤口边缘按了按。
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变成了不祥的黑紫色,肿胀发亮,微微破溃的地方流出黄黑色的脓液,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
大伙儿围成一圈,谁也没先开口说话,魏熙康在一旁干着急却无可奈何。
“不过半日时间,这伤口已然变色,怕是混入了其他的毒!”一个经验老道的大夫如此说道。
魏熙康上前准备询问,却突然听到了镇北王的声音。
“还有多少时日?”镇北王睁开眼,目光虽然浑浊,却异常平静,直截了当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