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点名要查智云科技这几年所有的项目源文档案!”
钱坤一口气说完,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电话那头,呼吸声似乎重了一些。
“我知道了。”
三个字,电话挂断。
钱坤握着发烫的手机,手心全是汗。
市委副秘书长办公室。
马国邦放下手机,脸色阴沉。
他身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是他的心腹,市委督查室的副主任崔志峰。
崔志峰看着马国邦的脸色,大气不敢出。
“秘书长,出什么事了?”
马国邦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楼落车水马龙。
沉学明他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设想过沉学明回来后的一百种反应。
找人托关系、去纪委哭诉、到处找领导喊冤这些,他都有应对的预案。
可他万万没想到,沉学明竟然如此冷静,如此刁钻!
不接招。
“这个沉学明,”
“去党校待了两个月长本事了。”
“招投标中心的老钱打来的电话。”
“沉学明带着人正在查智云科技的旧帐。”
“一笔一笔地查。”
崔志峰也惊了。
“他他怎么敢?”
“卫敏的事还没解决,他自己都一身骚还有心思去搞这个?”
“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
马国邦坐回自己的大班椅,手指敲击着桌面,“他这是在告诉我们,他不会被动挨打。”
“他要把水搅浑,逼我们自乱阵脚。”
他想用程序问题困死卫敏,沉学明就用同样的方式,来查他的程序问题。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典型的游击战术!
“那我们怎么办?”
崔志峰有些六神无主。
智云科技的那些项目,要是真一笔一笔地查,不可能没有问题。
水至清则无鱼,很多事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但这些潜规则,上不了台面。
一旦被抓住,就是把柄!
马国邦眯起眼睛,眼缝里射出光。
“慌什么!”
“他查,就让他查。”
“文档都是做过的,他能查出什么?”
“但他这一手,确实是个警醒。”
他拿起桌上的红机,拨了一个短号。
“我,马国邦。”
“让高伟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立刻!”
挂了电话,他对崔志峰说:“你现在就去办一件事。”
“秘书长您吩咐!”
“通知所有和智云科技有过项目往来的单位,尤其是那几个评审专家。”
“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最近谁要是敢乱说话后果自负!”
“明白!”
“另外,”
马国邦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这个沉学明不简单。”
“他不是一个人。”
“他背后肯定有卫敏,甚至有更高的人在指点。”
“你派人给我盯紧沉学明!”
“他见了什么人,打了什么电话,我都要知道!事无巨细!”
“是!”
崔志峰领命,匆匆离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马国邦一个人。
原本,一切尽在掌握。
扳倒卫敏,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接管卫健委那块肥肉,为自己的更上一步铺平道路。
沉学明,不过是计划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障碍。
可现在,这个小障碍,却变成了一颗深水炸弹。
虽然暂时还没看到水花,但他能感觉到水面之下那股暗流。
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
可惜,站错了队。
……
夜幕降临。
沉学明和李成风终于从招投标中心走了出来。
两人坐上车,谁都没有说话。
李成风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沉学明。
沉学明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
过了许久,李成风才忍不住开口:“学明,看了一天,那文档干净得跟洗过一样,啥玩意儿都没有啊。”
“我知道。”
沉学明睁开眼,眼神清亮,没有丝毫疲惫。
“那你还看那么仔细?”
“我眼睛都快瞎了。”
“我看那个钱主任估计早把消息捅到马国邦那儿去了。”
“我就是要让他去捅。”
沉学明坐直了身体,“我们今天不是去查找证据的。”
“啊?”
李成风懵了,“那我们去干嘛?spy包青天?”
沉学明笑了。
“第一敲山震虎。”
“我要让马国邦知道,我回来了。”
“而且我不会按他的剧本走。”
“他想用举报信把我困住,没门。”
“第二收集信息。”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文档是干净的,但我们这么一查相关的人就会紧张。”
“高伟、那些评审专家、甚至马国邦自己。”
“人一紧张就会想办法掩盖。”
“只要他们动就可能露出马脚。”
李成风恍然大悟:“引蛇出洞!”
“没错。”
沉学明点头,“我们把石头扔下去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等水里的蛇自己游出来。”
“高!实在是高!”
李成风一拍方向盘,“那第三呢?”
“第三传递信号。”
沉学明的目光望向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卫敏现在被调查,很多人都在观望。”
“我们今天这么高调地去查智云科技,就是向所有人宣布我沉学明坚定地站在卫主任这边。”
“而且我们有能力、有章法地进行反击。”
“这不仅是给朋友看的,更是给敌人看的。”
“要让那些想落井下石的人掂量掂量,也要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看到希望。”
李成风听得心潮澎湃。
他一直以为沉学明就是个技术咖,医术牛逼,没想到玩起这些道道来,也这么溜。
“学明,你这都是在党校学的?”
“党校教理论。”
沉学明淡淡地说,“但实践得靠自己悟。”
在党校的那几个月,他见的听的,远比书本上的东西更深刻。
他见识了真正的权力运作,也理解了斗争的复杂性。
以前的他,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追求一击致命。
现在的他,更懂得布局。
“那我们接下来干嘛?”
“就这么干等着?”
李成风问。
“等。”
沉学明说,“等马国邦出招。”
“也等另一个人把真正的脏辫子送到我们手上。”
“谁?”
沉学明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夜色深处。
他知道,他今天扔下的这颗石头,激起的涟漪,不止会传到马国邦那里。
还会传到另一些人的耳朵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