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第二天，高景然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被叫到了青木武重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将青木武重的半张脸笼罩在光里，另外半张脸则隐没在黑暗中。
空气中飘着浓郁的雪茄味。
门口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后面背着三八大盖。
这架势，不象是在召见下属，倒象是在审判犯人。
高景然心里打着鼓。
青木这老鬼子又想搞什么名堂？难道是昨晚的事露馅了？
“高桑。”
青木武重终于开口，他将一份文档推到了桌子中央。
高景然定睛一看，文档封面上印着两个鲜红的大字：杉计划。
又是计划？
你们日本人能不能消停会儿？
高景然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立刻堆起了“受宠若惊”的谄媚。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份文档上。
但他的关注点显然和青木武重不一样。
青木看到的是帝国宏图霸业。
高景然看到的却是……经费！油水！大把的钞票！
这么高级别的计划，行动经费肯定少不了。
要是自己能负责，随便找几个由头报销，从指甲缝里漏一点出来，都够在上海买一套小洋楼了。
“高桑，你对这个计划，有什么看法？”
青木武重一直在观察高景然。
他没有看到一个帝国鹰犬应有的狂热与忠诚，反而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那是一种对金钱最原始的渴望。
很好。
青木在心里给高景然下了定义。
一条只认骨头的狗，远比一条有自己想法的狼要安全得多。
“报告课长！”
高景然一个立正，中气十足地吼道：“属下愚钝！但只要是课长的计划，就一定是大日本帝国最伟大的计划！我高景然，愿意为计划献出一切！”
这话喊得慷慨激昂，但配上他那藏不住的贪婪神态，显得滑稽又真实。
“坐。”青木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天火计划’的失败，只是一个小小的挫折。”
青木缓缓说道，“真正的战争，不在天上，而在每一个人的口袋里。”
他顿了顿，用一种蛊惑人心的语调继续说：“我们要执行‘杉计划’，接管重庆政府在上海的中央银行印钞厂。用他们的机器，印他们的法币，但花的却是我们的钱。”
“从经济上，彻底摧毁他们的统治根基！”
高景然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好狠的招。
这比扔几颗炸弹要恶毒百倍。
一旦大量无法分辨真伪的法币涌入国统区，造成的金融崩溃和信任危机，是毁灭性的。
不行，必须阻止这个计划。
他立刻在脑海里调用系统。
“系统，扫描这个翻译官。”
站在青木身后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翻译，看起来很面生。
【扫描开启。】
【目标：渡边一郎。】
【状态：家人被重庆方面扣押，受到胁迫，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高景然心中一动。
好家伙，这不就是现成的突破口吗？
青木武重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道自己身边就埋着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雷。
“课长英明！”高景然一脸崇拜地拍着马屁，“这招釜底抽薪，实在是高！太高了！到时候法币成了废纸，全中国的老百姓都得用咱们皇军的军票！”
“光是想想，我就浑身充满了干劲！课长，请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保证把印钞版给您原封不动地扛回来！”
他表现得迫不及不及待，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正是76号行动队另一位队长，吴四宝。
他身后跟着几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
“课长！”吴四宝的嗓门极大，震得桌上的茶杯都嗡嗡作响，“听说您有大行动？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让高队长一个人操心呢？”
“我吴四宝的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护送印钞版这种事，必须我们来办才稳妥！”
他瞥了一眼高景然，毫不掩饰其中的轻篾。
高景然心里冷笑。
狗东西，来抢功了。
青木武重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两人，象是在看两只为了抢食而争斗的狗。
吴四宝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是76号的老资格，根本没把高景然放在眼里。
“高队长，不是我小看你，你手下那帮人，连抓个军统都失手，还指望他们干这种大事？”
吴四宝拍着胸脯，“课长，把任务交给我，我保证三天之内，把印钞厂厂长的脑袋和印钞版一起提来见您！”
青木武重似乎有些意动。
毕竟，吴四宝的实力确实摆在那里。
高景然不慌不忙，甚至还慢悠悠地点了根烟。
他没跟吴四宝争辩谁的人更能打，而是换了个清奇的角度。
“课长。”高景然吐出一口烟圈，“吴队长说的对，他的人是多，是能打。可咱们这次是去‘拿’东西，不是去‘抢’东西。”
“拿，讲究的是一个巧字。”
他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嗓门，用一种“我们是自己人”的口吻说道：“吴队长手下兄弟多，开销也大。这趟任务，又是枪又是车，打起来还得有抚恤金。这得花多少钱？”
“我的人不一样。”
“我的人都是跟我一样，只认钱。给钱办事，不给钱，动都不会动一下。简单，好管！”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的精明算计。
“最重要的是，我懂怎么帮太君省钱！”
“吴队长去，预算可能得这个数。”他比了个“十”。
“我去，一半！”他直接把手掌翻了过来，比了个“五”。“我保证，用一半的经费，办成同样的事！多花的每一个子儿，都从我高景然的薪水里扣！”
吴四宝听得目定口呆。
还能这么玩？
抢任务不比谁厉害，比谁更会省钱？
这他妈是什么歪理！
“你……”吴四宝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青木武重却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高景然这番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帝国资源紧张，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相比于吴四宝那种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高景然这个“爱财如命”的队长，显然更懂得“经营”。
而且，他的逻辑无懈可击。
一个只爱钱的人，他的动机是最好预测，也是最好控制的。
“好。”
青木武重一锤定音。
“高桑，你的忠诚和为帝国节省开支的心意，我收到了。”
“‘杉计划’的第一步，就由你来负责执行。”
他将那份文档推向高景然。
“吴队长，你负责封锁外围，配合高队长行动。”
吴四宝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配合？
说白了就是给高景然打下手，连口汤都喝不上。
他死死地盯着高景然，那是要吃人的样子。
高景然则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对着吴四宝拱了拱手：“那就要多劳烦吴大哥了，事成之后，兄弟我请你喝酒！”
吴四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说完，他便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高景然拿起桌上的文档，感觉沉甸甸的。
这烫手的山芋，总算是抢到了。
“课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他正准备告退，青木武重却叫住了他。
“等等。”
青木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文档，递了过来。
“高桑，为了确保这次任务万无一失……”
青木的话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反驳的意味。
“我决定，派一个人全程‘协助’你。”
办公室的侧门被拉开。
一个穿着深蓝色紧身旗袍的女人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女人身段妖娆，面容却冷若冰霜。
【扫描开启。】
【目标：南田云子。】
【阵营：绝对敌对（深红）】
【身份：特高课高级特工，帝国之花，青木武重亲传弟子，精通格斗、射击、情报分析。】
高景然的心沉了下去。
这哪里是协助，这分明就是监视！
青木这个老狐狸，终究还是不完全信他。
“这是我的学生，南田云子。”青木介绍道，“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你的副手。你们要同进同出，共同完成任务。”
南田云子走到高景然面前，微微鞠躬，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高队长，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