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真考成绩带来的冰冷和绝望,象一层坚硬的壳,把你包裹了起来。你变得更加沉默,几乎不再与任何人有视线接触。
课间也依旧趴在座位上,但不再是学习,只是放空,或者任由心底那些黑暗的念头滋生、缠绕。
你开始更加隐秘地观察江淮,查找着那个“拉他下来”的机会。
你象个耐心的,或者说,被绝望逼得不得不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你设想了很多种方式。在他的水杯里放点让他腹泻的东西,影响他听课状态?撕掉或者藏起他重要的复习资料?甚至更恶劣的,散播一些关于他的谣言?
但这些念头盘旋着,却迟迟没有付诸行动。一种说不清是残存的理智,还是对后果的恐惧,或者是那该死的、阴魂不散的愧疚感,让你按兵不动。
就在你这种阴暗的踌躇中,一个消息像惊雷一样在班里炸开,彻底打乱了你的计划。
江淮,被保送了。
是国内最顶尖的那所大学,他一直以来目标明确的方向。
消息传来时,是在一个寻常的下午自习课。
班主任带着难以抑制的喜色走进教室宣布了这个消息。瞬间,教室里象是炸开了锅。惊叹声,羡慕的议论,还有此起彼伏的恭喜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王蕊她们的声音格外尖利:“哇!江淮你也太厉害了吧!”
“恭喜啊江淮!”
苏晴更是激动得脸颊泛红,侧着头对江淮说着什么,笑容璨烂。
你坐在角落里,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你感觉自己像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连指尖都在发麻。
保送……这意味着他甚至连高考都不用参加了。他提前登上了那条你拼尽全力也无法触及的航船,轻松地、毫无悬念地,驶向了你只能仰望的彼岸。
你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等待,所有在内心演练了无数次的阴暗计划,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你连在高考这个最后的战场上与他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彻底地,把你甩开了。用一种你永远无法企及的方式。
你看到他站起身,接受着众人的祝贺。他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的笑意,礼貌地回应着,看不出太多狂喜,仿佛这一切本就理所当然。
是啊,理所当然。他的人生,就是由无数个“理所当然”组成的。
那天下课后,你象游魂一样飘出教室。
你走到河边,看着漆黑的水面倒映着对岸的灯火,冰冷的风吹在脸上,带着水汽的腥味。
凭什么?
这三个字再次占据了你全部的思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更加不甘。
你失去了在现实中与他抗衡的任何可能。但那股无处发泄的怨恨,却象毒液一样在你血管里流淌,迫切需要找到一个出口。
你需要一个渠道,哪怕只是隔空的,微不足道的,也要让他知道,有人因为他而感到痛苦,有人……在恨着他。
你是怎么弄到他的手机号码的?过程比你想象的要简单。
有一次帮老师整理全班的联系方式表格,你趁人不注意,用手机飞快地对着那张通讯录拍了一张照片。
当时或许只是下意识的行为,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你回到家,反锁上门。拿出那个旧的、屏幕都有些划痕的手机,点开短信界面。
收件人那一栏,你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小心翼翼地输入了那个存了很久的号码。
你的心跳得很快,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斗。
第一句,你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最终,你发送了出去:
【别以为保送了就了不起。】
没有署名。象一个最拙劣者的挑衅。
你屏住呼吸,等待着。想象着他可能会回复“你是谁?”,或者直接打电话过来质问,又或者,根本不屑一顾。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了。提示有一条新短信。
你几乎是扑过去点开。
来自那个号码的回复,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谢谢提醒。】
你愣住了。死死盯着那四个字,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隐藏的讥讽或者愤怒。
但是没有。语气平静得甚至有些礼貌?
这完全出乎你的意料。象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你的挑衅,你的恶意,被他轻飘飘地、甚至有些莫明其妙地化解了。
这种不被在意的感觉,比你预想中的任何激烈反应都更让你难受。他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懒得给你。
愤怒和一种被无视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你。你手指飞快地按着键盘,一条接一条地发送出去,语句越来越刻薄,越来越不受控制。
【你装什么清高?】
【你知不知道你很让人讨厌?】
【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恶心。】
【你以为所有人都喜欢你吗?笑话。】
你把你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嫉妒、怨恨,所有无法在阳光下言说的阴暗情绪,都通过这冰冷的文本,倾泻过去。
你象一个躲在面具后面的小丑,疯狂地对着一个遥远的影子挥舞着拳头。
这一次,间隔的时间长了一些。
就在你以为他不会再回复,或者已经把你拉黑的时候,手机又亮了。
他的回复依旧很简短:
【如果我的存在让你感到不快,我很抱歉。】
道歉?
他向你道歉?
你看着那条短信,大脑一片空白。
他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骂回来?为什么不象你想象中那样气急败坏?
这种完全不按你剧本走的反应,让你彻底慌了。你准备好的所有恶毒的话语,都僵在了指尖,再也发送不出去。
你猛地将手机扔到床铺的另一头,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你蜷缩起来,把脸埋在膝盖里。
你没有感到报复的快感,没有一丝一毫的畅快。反而有一种更深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席卷了你。
你象一个小丑。一个在阴暗角落里,上演着拙劣独角戏的小丑。
这一夜,你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手机安静地躺在床角,屏幕漆黑,再也没有亮起。
你不知道的是,在城市的另一端,江淮看着手机上那些充满恶意的陌生号码短信,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他确实不知道是谁,这种无聊的骚扰他并非第一次遇到。保送的消息公布后,类似的嫉妒言论他隐约也感受到一些。
他懒得追究,也不想浪费情绪。回复那两句,与其说是礼貌,不如说是一种习惯性的、不愿与无关之人多做纠缠的淡漠。
他随手将那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然后便将手机放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