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阴崖城头,阿如达瞳孔骤缩,下巴几乎砸碎脚背。
城外三座庞然巨兽,横陈如怒龙卧野——
三弦六矢,千米穿铁,犹若撕纸;
机括怒鸣,十息十八箭,暴雨倾盆;
更疯魔的是,箭镞凿有暗槽,塞满火药,落处即爆,一箭开出一炮之威,城门薄如窗棂,一戳便碎!
此物,正是萧策手中最疯、最狂、最不讲理的杀器——
城外,萧策负手而立,笑意冷冽。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他耗费三天三夜,千名工匠炉火不熄,只为铸就此刻!
他懒得废话,抬手,挥落。
咯吱——
三座破军弩同时张弦,弓臂如怒龙昂首,七尺箭杆映出寒星一点,齐指阴崖城门。
城头阿如达脸色煞白,仓皇嘶吼:“萧策——我要与你决斗!”
“决斗?”萧策嗤笑,声音比箭镞更利,“可惜!晚了,我才不会给你拖延的机会!”
嘣!嘣!嘣!
弦崩如雷,十八道乌光割开长空,一瞬即至。
轰——
城门如薄纸,被撕开三丈裂口;火舌顺着箭槽狂喷,砖石四散,烈焰冲霄。
“放!”
萧策第二声令下,语调平静,却带着碾碎山河的冷意。
机括咆哮,弩臂连环,箭雨化成长虹,贯日而来!
一箭、十箭、百箭
火团在城头次第绽放,宛若赤莲地狱;
守军尚未惨呼,便被气浪掀翻,残肢与断矛一起抛向天际。
阴崖城,顷刻千疮百孔。
轰——!
城墙化作炼狱,火球次第绽放,碎石与残肢一起抛向半空。
阿如达披头散发,额角鲜血糊住左眼,踉跄冲下城梯,嘶哑咆哮:
“全军——随我出城!踏平弩阵!”
城门已碎,守亦死,退亦死;唯有一往无前,方有一线生机。
两万蛮兵齐声怒吼,如潮水决堤,涌出缺口,直扑那三尊尚自吐火的破军弩。
萧策立马横枪,唇角勾出一抹讥诮。
“等的就是你出来。”
哗啦——
三百火铳手踏步而出,铁甲映火,乌管如林。
赵三、孙涛左右压阵,扳机扣下!
砰砰砰砰砰——
硝烟喷薄,铅珠成幕。
冲在最前的蛮卒像被无形巨镰横扫,胸膛、面门、战马同时炸开蜂窝血洞;
人仰马翻,尸墙瞬成。
阿如达右臂被流珠削去一片血肉,剧痛钻心,却顾不得包扎,拨马便返。
“想走?”
萧策摘弓、搭箭、挽如满月——
嗖!
箭矢掠过三百步,尖啸如哨,贯穿阿如达右肩;
血泉喷溅,阿如达直接应声掉落马下!
“将军死啦!”
不知谁喊破嗓子,两万蛮军顷刻崩裂。
有人抛刀,有人抱头,互相践踏,哭嚎着往回涌,却哪还有退路?
萧策冷眸微眯,阿如达是生是死,他比谁都清楚——那一箭只废其行动,远不足以致命。
“杀!”
无半句废话,他拔刀暴喝,率先锋营如黑潮扑入敌阵,刀锋所过,血浪翻涌。
系统提示在脑海刷屏,他充耳不闻,只盯着视野里跳动的猩红数字。
刀刀锁喉,步步成尸,修罗般的身影径直杀至阿如达坠马处。
尸山血泊里,阿如达拖着断腿艰难爬行,身后拖出一道暗红长痕。
萧策俯身,铁靴碾住那只尚完好的手!
“啊——!”
骨裂声混着凄嚎,阿如达猛然抬头,涕泪齐下:“放我一条生路!我愿为奴为犬!”
萧策嗤笑,靴底缓缓拧转,将那只手碾成肉泥:“想活?可以——把通风报信的名字说出来。
阿如达如抓最后一根稻草,嘶声急喊:“是是天朝的皇上!”
话音未落,刀光骤起——“噗!”
寒刃穿透阿如达掌心,将他整只手钉进泥地,血泉喷溅!
“撒谎也编得像点。”萧策嗓音森冷,刀柄轻旋,搅得骨碎肉糜,“圣上勾结蛮夷?你当我是三岁稚童?”
“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是谁向你们通风报信!”
阿如达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刚要开口。
“嗖——!”
黑夜中,一支刀形飞镖忽然破空而来,精准刺在阿如达的眉心!
余势未衰,刀尾犹自震颤,带出一蓬脑浆。
萧策豁然回首,目光如电看向飞刀所袭来路线!
十丈外,韩蛰追敌而过;樊华挥刀杀敌;李莽率部与蛮卒混战,刀光剑影,人影幢幢;
更远处,夜色苍茫,空无一人。
刀从何来?
风掠过战场,吹得萧策衣袍猎猎作响,也吹得他心头寒意陡生——
原来暗处,一直有人冷眼旁观,只等阿如达即将吐露出那个名字的刹那,收走他的命。
与幕后黑手擦肩而过的刹那,萧策反而嗅到了一丝意外的腥甜——
那人就在自己身边,像一条披着人皮的蛇,悄悄吐着信子。
是韩蛰?
还是李莽?
亦或者是樊华?
可他们站得那样远,飞刀破风的声响却从他头顶呼啸而来;
他们不可能听见自己与阿如达的耳语,更不可能在瞬息之间调转杀机。
一刀毙命,寻常人根本做不到!
阿如达倒下的同时,最后一缕线索也被黑夜嚼碎。
再想揪出那个里通蛮夷的影子,已比登天还难。
夜幕四合。
阴崖城头,火把连珠,赤龙般的火光沿着垛口蜿蜒,将先锋营的大旗照得猎猎如血。
同一刻,萧策提刀踹开将军府的铜钉大门。
“搜!一寸灰、一粒尘都别放过!”
“报——西厢、东厢空无一人,唯余血衣一袭,绷带半卷!”
院心里,那团青衫被火光映得幽暗,血迹像雪上怒放的寒梅。
萧策以刀尖挑起衣角,指尖微颤——
这正是玉岚郡主的衣服,而玉岚的伤是他亲手所赐;
而这衣服上的血未干,很显然玉岚郡主仍在这座城里。
“韩蛰!”
“属下在!”
“封城。
鸡鸣之前,敢出城门者——
无论王公贩卒,格杀勿论。”
“再派暗哨,给我盯死所有药铺、医馆、郎中、稳婆,甚至半仙神棍。
凡购金创药、买止血草、问箭毒解方者——
一律锁回!”
韩蛰抱拳,身影转瞬没入火光的背面。
阴崖城三百万烟火,棋盘般横亘在脚下。
要找一个人,无异于捞一枚落进深井的针。
可萧策知道——
井再深,也终有底;
针再细,也终有血。
他抬头望向浓墨般的夜空,缓缓握紧染血的刀。
现如今,只有玉岚郡主知道朝廷里谁是内鬼,这是他找到陷害冠军侯的唯一希望。
夜沉得像一坛打翻的墨,连火把都照不透。
将军府正堂,却独独亮着一盏青铜鹤灯,灯火被窗缝钻进的寒风压得忽明忽暗,像一尾在网里挣扎的银鱼。
长桌上,八冷八热,却无人动筷。
萧策卸了甲,只穿一袭玄青便袍,袖口绣着暗红的流云纹,像血干后的颜色。
他亲自提壶,琥珀色的酒液在夜里拉出一线微啸——
“三位,坐。”
声音不高,却带着沙场磨砺过的砂砾感,刮得人耳膜生疼。
韩蛰抱拳,大刀金马地落座在左侧,手肘一沉,案几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
李莽与樊华却像被钉在原地的桩子,肩背绷得笔直,千夫长与副官,隔着一道无形的壕。
“自家兄弟,今夜只论酒,不论地位。”
萧策手腕轻抖,三只铜盏依次斟满,酒面鼓胀如满月,却无一丝外溢。
他举杯,当先仰头,喉结上下一滚,像把未说出口的杀机也咽进肚里。
酒过三巡,炉火噼啪。
韩蛰用袖口抹了抹唇,铁甲在灯下泛着冷光:“大人,阴崖已破,再向北八十里便是断雪城,我们用不用一鼓作气,拿下断雪城?”
萧策指尖摩挲着杯沿,目光却穿过窗棂,望向更黑的远处。
“断雪断雪。”他低声念了一遍,像在嚼一枚带霜的铁蒺藜,“城名晦气,总得等雪停了,再讨个好兆头。”
李莽忙不迭起身,双手捧壶,为萧策续上第二盏,酒线细长,却稳得不见一丝颤。
“大人说的是!连下三关,弟兄们就算铁打的,也得回炉淬淬火。再者——”
他顿了顿,余光瞥见樊华仍像一尊哑口石雕,便替他把话接了下去:“再者,朝廷的犒赏未到,咱若贸然进军,反倒落个‘贪功冒进’的话柄。”
萧策忽然笑了,眼角挤出两道极浅的纹路,像刀背擦过石留下的白痕。
“李莽,你倒想得周全。”
话音落下,他抬手拍了拍李莽的肩——
掌心落下的瞬间,李莽的锁骨不可察地一僵。
大堂之外,赵三、孙涛押着一名五花大绑的士兵踏入门槛。
“大人,您交代的事,已水落石出!”
赵三跨步入堂,单膝落地,抱拳之声清脆如铁。
萧策只微一颔首,目光却如寒星,依次掠过韩蛰、樊华、李莽三人。
他缓缓起身,提壶,亲自为三人斟满琥珀色的烈酒。
酒液入樽,声若呜咽。
“诸位,与我刀口舔血,共踏尸山,我萧策自问——未曾负你们半分。”
他举杯,停于胸前,声音不高,却震得梁尘簌簌。
“今日,若有人肯自己站出来,说一句‘我错了’——”
“这杯酒,便是赦令;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烛火摇曳,照出四道沉默的影子。
堂外风骤,吹得铁甲生寒,却吹不散堂内凝滞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