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深秋的莫斯科。
空气里有股腐烂的味道。
商店货架是空的,寒风吹著印有旧领袖头像的废纸,在脏兮兮的街上打转。帝国的身体正在瓦解,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末日的恐惧。
城市边缘,一座废弃的斯大林时代防空洞深处。灯泡昏暗,烟雾弥漫,伏特加气味刺鼻。
十几个脸色阴沉的男人围著一张破桌子。
“工厂停工,商店里连他妈的面包都买不到,人们像乞丐一样排着长队!军人的勋章都快换不来一瓶伏特加了!再让他们这么搞下去,不用等什么狗屁协议,这个国家就他妈的彻底完了!我们曾经让整个西方发抖的帝国,现在连自己的国民都养不活了!”
说话那人猛地指向西方:
“再看看我们的敌人!看看鹰酱那帮肥得流油的吸血鬼!他们他妈的过的是什么日子?!”
“超市里的食物堆积如山,吃不完就往垃圾桶里倒!人人开着小汽车,住着带草坪的大房子!年轻人穿着奇装异服,听着靡靡之音,看着他们那些宣扬个人主义和享乐的垃圾电影!他们的大街上灯红酒绿,琳琅满目的商品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他们他妈的甚至在为宠物狗穿衣服、办生日派对!我们的人民在挨饿受冻,他们却在担心他们的狗吃得够不够好!”
“军人的徽章!那些我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荣誉!现在他妈的连换一瓶劣质伏特加都费劲!士兵们穿着破旧的军装,营养不良!我们的科学家,国家的骄傲,为了养家糊口,晚上要去开黑车!而鹰酱那边呢?他们的士兵装备精良,他们的科学家拿着高薪,开着跑车!”
“再让那帮狗娘养的这么搞下去,这个国家就他妈的彻底完了!我们曾经让整个西方世界夜不能寐、闻风丧胆的红色帝国!现在连自己的国民都养不活了!我们成了全世界的笑柄!这他妈的算什么?!啊?!这他妈的算什么?!”
他的咆哮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尽的屈辱、愤怒和绝望。
与敌人的繁华相比,祖国的凋敝显得如此刺眼,如此令人心碎。
“必须行动!”旁边一人声音沙哑地附和,“军队里还有忠于联盟的同志!只要我们干掉那两个国贼,控制住莫斯科,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一切还有救!”
“干掉他们?然后呢?”一个老布尔什维克模样的前高官忧心忡忡,“人心都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到处都在闹独立,我们拿什麽凝聚人心?难道靠刺刀和坦克?”
“那就用刺刀和坦克来凝聚!”克格勃少将眼中闪过疯狂的寒光,“我们宣布,那两个叛徒遭到了暗杀!然后,立刻启动‘红色盾牌’最高战备预案!”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的巨幅军事部署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几个关键的战略导弹基地和空军基地上。
“我们将命令战略火箭军进入一级战备!所有核潜艇紧急出港!图-160战略轰炸机带弹巡逻!同时,命令内务部队和空降兵部队,全面接管莫斯科、列宁格勒等关键城市!”
地下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计划的冷酷和决绝所震慑。
但对于这些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下对旧日帝国执念的“恐龙”来说,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这太冒险了”有人小声说。
“冒险?!”他猛地转头,眼神像毒蛇,“我们还有得选吗?!难道等着被清算,像条狗一样被扔进监狱吗?!”
“不!老子宁愿拉着整个世界,一起陪葬!”伏特加和末日的疯狂在发酵。
最终,沉默被打破。
“干了!”
“为了苏维埃!”一群被逼到绝境的“恐龙”,发出了最后、也最绝望的咆哮。
莫斯科,卢比扬卡广场2号,克格勃总部。
作为克格勃内部冉冉升起的“龙国问题专家”和“英雄”,他的职权已悄然扩展到涉及远东和中亚边境安全的敏感领域。
当他看到报告附录中,关于“中亚军区某特种作战旅近期异常调动及通讯加密等级提升”的标注时,他那根受过最严酷训练的情报神经猛地绷紧了。
这个标注本身很模糊,甚至可能是正常轮换。
但在帝国大厦将倾、阴谋暗流汹涌的敏感时刻,任何一丝异常都可能致命。
他想起了几天前,在高层内部酒会上,那位国内防谍部门的少将,喝多了拍着他肩膀,醉醺醺地说:“迪米特里,我的英雄很快,你就有机会,再次为祖国,痛击那些东方的敌人了真正的,战场上的痛击”
当时,他只当是酒话。
但现在,两条看似无关的信息,在他脑中猛地撞在一起!
一个可怕的猜想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此刻的联邦内部早已不是铁板一块。
自从推行“新思维”以来,各种思潮和势力就在这具庞大帝国的肌体内部疯狂滋生、碰撞。不久前,为了向北约和国内的“软弱派”展示肌肉,海军北方舰队的一艘德尔塔iv级战略核潜艇,就在巴伦支海冰层之下,进行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十六枚“轻舟”潜射弹道导弹齐射演练,代号“河马行动”。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导弹试射,这是联邦海军对其潜射核力量巅峰技术的一次暴力炫技,是全世界独一份的绝活。
那艘名为“新莫斯科夫斯克”号的德尔塔iv,在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连续、快速地将其搭载的全部十六枚r-29ru“轻舟”(北约代号ss-n-23skiff)液体燃料潜射弹道导弹,从水下近乎垂直地发射升空。
这种能力,连当时鹰酱最先进的“俄亥俄”级战略核潜艇都望尘莫及。
“俄亥俄”级虽然携带的“三叉戟”d5导弹在精度和分导式多弹头技术上可能更胜一筹,且潜艇本身的静音性能远超德尔塔iv,但鹰酱海军从未公开展示过,也可能根本不具备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全艇所有(二十四枚)导弹全部发射出去的能力。
他们的发射程序更倾向于单枚或小编队发射,间隔时间较长。
而联邦海军做到了。
这背后,是其独特的、极其复杂的液体燃料导弹贮存、加注和“湿式”发射技术的巅峰体现。
要在潜航状态下,精确控制十六次剧烈的、间隔仅十几秒的水下发射,管理好每次发射产生的巨大燃气泡和对潜艇姿态的剧烈扰动,确保潜艇不失控、导弹能顺利出水点火这本身就是一项极其高超、近乎于“杂技”般的工程学成就。
短短五分钟之内,那冲天而起的十六道死亡火柱刺破冰层,拖着熊熊尾焰,以无可阻挡之势射向预定弹着点,其景象如同末日降临。
这次齐射不仅完美展示了“轻舟”导弹的可靠性,更向全世界,尤其是鹰酱传递了一个极其清晰的信号:即使在帝国最虚弱的时候,其海基核力量依然具备在极短时间内,发动毁灭性二次核打击的能力。
这种快速清空发射管的能力,意味着即使潜艇在发射过程中被发现,也能在被摧毁前将大部分核弹头投射出去,极大地增强了核威慑的可信度。
这次行动震惊了整个世界,也让无数人真切地嗅到了大国博弈边缘那令人窒息的、疯狂的核战争气息。
然而,核弹能当饭吃吗?
更多的,还是想为自己谋取利益,在新的时代如何让自己的家族分一份蛋糕。
忠诚、理想
早已在现实的冲击下变得摇摇欲坠。
而那个最容易被点燃、又能瞬间吸引全球目光的火药桶,除了与西方的直接对抗,似乎就只剩下
迪米特里不敢再想下去。
他知道,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么一场远超“河马行动”的、真正可能引发世界大战的巨大危机,正在悄然酝酿。
他必须立刻查清真相。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迪米特里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权限和人脉
接下来的几天,迪米特里动用了所有权限和人脉,像最高明的猎手,不动声色地追查。
他查阅加密通讯记录,调取部队调动指令,甚至“拜访”了几个可能知情但立场摇摆的中层军官
拼图一点点清晰。
真相远比他最初猜想的更疯狂、更恐怖!
他站在深渊边。
一旦将情报传出去,他将彻底背叛祖国,背叛他曾宣誓效忠的红旗,背叛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如今却已陷入疯狂的同僚。
他将从“英雄”变成彻头彻尾的叛国者。
卢比扬卡的地下室将是他的归宿。
如果说,他之前传递“日炙”导弹等军事机密,可以被视为对自己祖国的背叛,是他在特定压力下为了换取家人安全的自私之举,那么现在,他即将做出的抉择,其意义已然超越了国家和意识形态的界限。
但是如果他不报告
他想到了那场可能爆发的、两个拥有世界上最庞大陆军和核武库的邻国之间的战争。
那将是尸山血海的地狱。
数百万甚至千万生命,将因为这群疯子的赌博而化为乌有。
他想到了妻子安娜,想到了儿子伊万。在那样的乱世战火中,他们能幸免吗?
他作为“同志”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给他们换取一个和平安宁的未来吗?
巨大的痛苦和挣扎撕扯着他的灵魂。
忠诚与背叛,祖国与家庭,信仰与良知
最终,他疲惫地闭上眼。
再次睁开时,眼神只剩冰冷的决绝。
他走到办公室角落,那个伪装成地球仪的特制短波加密通讯器前。
这是老刘留给他的最高级紧急联络手段。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节奏特定,无法破译。
每个字母都像钉子,钉穿他曾经的信仰。
每个信号都像钥匙,打开地狱之门,但也可能阻止一场更大的人间地狱。
“代号‘风暴’目标戈…日期解体日务必最高警戒阻止世界”
一串断断续续、加密到极致的字节流,如同幽灵电波,穿越即将崩塌的帝国上空,以光速射向遥远的东方。
西山。
深夜,一间绝对保密的办公室内,灯火通明。冯振国和刚被紧急从凤凰军工厂接过来的姜晨,死盯着面前那份由老刘亲自送来、刚刚破译完成、标注着“十万火急”的电文。
“暗杀嫁祸”冯振国逐字念着,他那张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后怕。
姜晨没说话,快速走到墙边的巨幅军事地图前,目光迅速锁定漫长的西北边境线。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们选择的突袭地点,很可能是这里”他指着地图上一个地势相对平坦、距离对方中亚基地最近的区域,“这里易于对方机械化部队快速穿插,而且”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而且,这里靠近几个重要的战略设施。他们的目标,可能不仅是制造冲突,更可能是想藉机摧毁或瘫痪我们的某些关键能力,作为他们‘最后疯狂’的‘战果’。”
必须立刻决断。
“第一,”刘老沉声下令,“外交方面立刻通过我们与联邦总统建立的最高级别秘密沟通渠道,向他本人,发出一个措辞极其谨慎,但态度必须明确的‘友好提醒’。告诉他,我们注意到某些‘不稳定因素’可能威胁地区和平,希望他能‘约束内部力量’,避免‘擦枪走火’。点到为止,让他自己去体会。”
“第二。”他目光转向冯振国,“命令,立刻进入最高等级战备状态!所有一线边防部队,弹药上膛,进入阵地!二线快速反应部队,完成集结,随时准备支援!空军的歼-8、歼-10部队,以及我们的‘红旗’防空导弹旅,立刻转场至前线机场和阵地!同时,启动所有边境监控手段,包括我们的新式雷达,给我死死盯住对面的任何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