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同泼洒的浓墨，将鸭绿江两岸的山峦和村庄都吞没在一片静谧之中。
江面上，只有微弱的星光和月影，随着波光粼粼的江水轻轻晃动。
几艘没有任何标识的、吃水很深的内河运输船，关闭了所有的航行灯，像一群沉默的黑色幽灵，在柴油发动机被刻意压制到最低的、沉闷的嗡鸣声中，悄无声息地划破江面，向着对岸驶去。
船上的甲板上，堆满了用厚重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巨大箱子。
在油布之下，是第一批紧急交付给高丽的、足以改变半岛陆战力量平衡的致命武器——整整500套“龙牙-1”单兵反坦克导弹系统，以及配套的数千枚导弹。
赵明站在领头船的船头，江风吹动着他的衣角，带来一丝初冬的寒意。
他的脸上，没有了当初前往阿根廷时的那种紧张和忐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大风大浪后的从容和自信。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农业专家”。他和他身后那支由数十名凤凰军工厂最优秀的工程师和退役军官组成的军事顾问团，是作为胜利者，作为传授屠龙之技的“老师”，被对方用最高规格的礼遇，恭敬地请过去的。
他身后，顾问团的成员们，也同样神情肃穆。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是“龙牙”项目研发团队的核心成员。他们亲手设计、制造了这些武器，现在，他们将亲手教会他们的盟友，如何使用这些“龙牙”，去撕碎敌人的钢铁防线。
这种亲手将自己的心血之作送上真正战场前线的使命感，让每一个人都热血沸腾。
当船队缓缓地、无声地靠上对岸一个同样处于灯火管制下的秘密码头时，岸上早已有一队士兵在等候。
为首的，是高丽人民军总参谋部的一名副总长，奉命亲自在此迎接。
看到赵明走下舷梯，他的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洋溢的笑容。他快步上前，不等翻译开口，就用有些生硬的中文，紧紧地握住了赵明的手。
“欢迎！热烈欢迎来自兄弟国的同志们！”他的手握得很有力，态度也极其真诚，甚至说得上是虔诚，“同志们辛苦了！你们的到来，是对我们反对鹰酱及其走狗的正义事业，最宝贵、最及时的支持！”
码头上，早已准备好的军用卡车和吊车，立刻开始了紧张而有序的卸货工作。高丽士兵们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沉重的箱子吊装上车，他们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于虔诚的表情。
他们知道，这些不起眼的箱子里，装着的，是他们对抗南方坦克洪流的希望，是保卫他们国家的“神之利剑”。
赵明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与当初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机场遭遇的冷遇和傲慢，形成了天壤之别。他深刻地体会到，在国与国的交往中，尊重和友谊，从来都不是靠语言和情怀换来的。
只有亮出你手中那柄足够锋利的剑，才能赢得对手发自内心的敬畏。
距离边境线约一百公里的深山里，一座被外界完全隔绝的人民军秘密训练基地。
这里，成为了龙国军事顾问团的大本营。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赵明和他的团队，将在这里，对从人民军全军选拔出来的、最精锐的一百名“种子教官”，进行“龙牙”导弹的理论和实操培训。
培训的第一天，理论课。
在一间宽敞的阶梯教室里，一百名穿着笔挺军装、军衔至少是上尉的人民军军官，坐得整整齐齐。他们的面前，都摆放着崭新的笔记本和铅笔，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极其认真和专注的神情。
赵明站在讲台上，他身后的黑板上，挂着一张巨大的“龙牙-1”导弹结构与原理图。
“同志们，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是一种全新的、将彻底改变未来陆地战争形态的武器。”赵明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回荡在教室里，“在学习如何使用它之前，我们必须首先理解它的作战原理。”
他拿起一根教鞭，指向了图纸上导弹头部的红外成像导引头。
“‘龙牙’的核心，是‘发射后不管’。这意味着，我们的士兵，在按下发射按钮的那一刻，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他不需要像操作传统的反坦克导弹那样，在原地持续进行引导，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他可以立刻转移，立刻隐蔽，将自身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因为接下来的所有工作，都将由导弹自己来完成。”
台下的军官们，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低的惊叹声。
“把生命安全交给导弹自己？这这太不可思议了！”一名脸膛黝黑、肩上扛着少校军衔的军官，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嘴里喃喃自语，“我们训练一个合格的‘萨格尔’射手，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淘汰率还极高。即便如此，在战场上，他们的平均生存时间也不超过三分钟”
他旁边的同伴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补充道：“何止是三分钟！我亲眼见过，我们的射手刚一发射，位置就被对方的炮火覆盖了。那根脆弱的导线，就是拴着我们战士性命的催命索啊！”
“是啊，发射后就能转移这意味着，一个射手，可以打完一发，换个地方，再打一发！他的战斗效率和生存能力，将是几何倍数的提升！”
“这已经不是武器的代差了，这是这是作战思想的革命！”
军官们交头接耳，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旧有战术被颠覆的震撼，以及对这种全新作战模式的无限渴望。他们太清楚，这种“把人的生命放在第一位”的设计哲学，对于他们这样一支常年处于高压对抗状态、极其珍视每一名经验丰富老兵的军队来说，意味着什么。
赵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没有打断他们的讨论，而是等他们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才继续开口。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是操作苏式at-3“萨格尔”反坦克导弹的老手。他们太清楚，那种需要射手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用操纵杆像玩游戏一样，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导弹飞向目标的作战方式，对射手的心理和技术，是多么巨大的考验。而射手在发射后的那几十秒里，几乎就是一个活靶子。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赵明指向了导弹的飞行弹道示意图，“是‘攻顶打击’。”
“传统的反坦克武器，无论是穿甲弹还是破甲弹，攻击的都是坦克最坚固的正面装甲。这就像是用拳头，去攻击一个全身披着重甲的骑士最厚实的胸甲，效果往往事倍功半。”
“而‘龙牙’的战术，是完全不同的。”赵明的语气变得激昂起来，“它会像一只翱翔的猎鹰，飞到敌方坦克的上空，然后，从天而降，用它那锋利无比的爪子，直接攻击敌人最脆弱、最没有防护的‘天灵盖’——也就是炮塔的顶部！这种攻击方式，是毁灭性的，是目前世界上任何一款主战坦克都无法有效防御的！”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所有军官都被这种闻所未闻的、充满想象力的战术思想彻底震撼了。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未来战争的大门，正在自己的面前缓缓打开。
与当初在阿根廷，需要费尽口舌去说服那些傲慢的军官不同。在这里，赵明的每一次讲解，都能得到最热烈的回应。这些高丽军官们，像一群求知若渴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些来自龙国的、最先进的作战理念。
他们提出的问题，也极其专业和深入。
“赵教官，请问‘龙牙’的红外导引头，在面对敌方释放的烟幕和红外干扰弹时，其抗干扰能力如何？”
“请问在夜间或者雨雪等恶劣天气下，导弹的锁定距离和精度是否会受到影响？”
“请问在面对多个密集目标时，我们应该如何选择和锁定最高价值的目标？”
对于这些问题，赵明和他的团队，都给予了最详尽、最专业的解答。他们不仅讲解了武器的性能，更重要的是，他们结合华北军演的实际案例，向高丽军官们，系统地传授了一整套全新的、围绕着“龙牙”导弹而建立的步兵反坦克战术。
比如，如何利用地形地物，设置多层次、多角度的伏击阵地；如何利用“发射后不管”的优势，进行“打了就跑”的游击作战；如何将“龙牙”小组，与传统的反坦克炮、火箭筒进行有效的火力配系，形成远、中、近三层立体的反坦克火网。
这些全新的战术思想，让高丽军官们大开眼界，茅塞顿开。他们意识到，他们得到的，不仅仅是一件先进的武器，更是一套完整的、足以让他们陆军的战术水平，直接提升一个时代的“武功秘籍”。
在接下来的模拟器训练中，高丽士兵们更是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能力和严格的纪律性。他们对龙国顾问团的每一个指令，都一丝不苟地严格执行。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渴望，让赵明和他的团队成员们，深刻地体会到了作为“老师”的成就感和荣誉感。
高丽士兵的执行力和战斗意志远非南边的棒子可比，他们缺的，只是先进的武器。
理论课和模拟器训练进行了一周之后，为了检验学习成果，也为了进一步增强高丽官兵的信心，顾问团决定，组织一次小规模的实弹打靶。
靶场上，一辆早已报废的、锈迹斑斑的苏制t-34/85坦克，被拖到了1500米外的靶位上。这辆在高丽南北战争中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功勋坦克”，将用自己的“身体”，来验证新时代武器的威力。
朴正泰和人民军总参谋部的所有高级将领，都亲临了现场。他们的表情，比参加模拟器训练的士兵还要紧张和期待。
被选中执行这次发射任务的，是一名名叫金哲洙的、只有二十岁的年轻士兵。他身材瘦小，皮肤黝黑，是人民军中一名普通的步枪手。在之前的模拟器训练中，他的成绩最为优异。
此刻，他正半跪在发射阵地上，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枚货真价实的“龙牙”导弹。当他亲手将导弹装入发射筒，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冰冷的金属质感时，他的心脏因为激动而剧烈地跳动着。
“不要紧张，金哲洙同志。”他身边的龙国教官，用温和的语气鼓励道，“记住操作要领，相信你手中的武器。”
“是，教官同志！”金哲洙大声回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那是太过于激动导致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熟练地将发射筒扛在肩上，打开瞄准镜，将视野中的十字准星，稳稳地套在了远处那辆t-34坦克的轮廓上。
“滴——”
一声轻响，目标被成功锁定。
“发射！”随着靶场指挥官一声令下。
金哲洙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发射声，导弹拖着白烟，以一个优美而又诡异的高抛弹道，飞向了天空。
观察台上的所有高丽将领，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将望远镜死死地对准了那枚正在飞行的导弹。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几秒钟后，那枚导弹在飞临t-34坦克的上空时，猛地一个拐弯，如同神鹰天降，垂直地、呼啸着砸了下去！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
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从那辆t-34坦克的炮塔位置，猛然升腾而起。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辆t-34坦克那标志性的、重达数吨的铸造炮塔，在巨大的爆炸威力下，被整个地掀了起来！炮塔在空中打着旋，翻滚着，飞出了十几米高，然后才重重地、如同废铁般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
而失去了炮塔的车体，则变成了一个燃烧的、冒着滚滚黑烟的铁棺材。
整个靶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高丽官兵，都被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彻底惊呆了。他们张着嘴，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靶场，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发自肺腑的狂热欢呼！
“万岁！！”
“人民军万岁！！”
士兵们将自己的帽子扔向空中，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又笑又跳。他们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比强大的自信和自豪。
朴正泰大将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他的双手，因为过度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远处那堆燃烧的废铁，又看了看身边那些因为狂喜而沸腾的士兵们，虎目之中，竟然泛起了点点泪光。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从这第一声“龙牙”的咆哮声响起，他们国家的命运，他们军队的命运，已经被彻底改变了。
有了这柄来自东方的“神之利剑”，他们将不再畏惧任何敌人的钢铁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