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西洋,马岛“全面禁区”东侧。
英国皇家海军特混舰队旗舰,“竞技神”号航空母舰,作战情报中心(cic)。
这里是整个舰队的大脑与神经中枢。
这套体系,是皇家海军在过去十年间,耗费巨资,从他们最亲密的盟友——鹰酱那里学习并建立起来的信息化作战雏形。
尽管“信息化作战”这个名词,还未像海湾战争后那样被鹰酱发扬光大,但敏锐的皇家海军,早已在与鹰酱海军的联合演习中,察觉到了这种全新作战模式的可怕效率。
它彻底颠覆了过去那种依靠无线电通话、作战参谋用油性笔在巨大的玻璃地图板上标记敌我位置的混乱模式。
昏暗的灯光下,这套名为“战术数据处理系统”的核心正在高效运转。
它将来自不同战舰的雷达、声呐和电子侦察信号,通过数据链实时汇集到中央计算机中进行处理,然后将一个清晰、统一的战场态势图,无缝整合并分发到每一个作战单元的终端上。
雷达屏幕上旋转的绿色光标,不再是一个孤立的信息源,它扫描到的每一个目标,都会被系统自动编号、识别、并评估威胁等级。
声呐显示器上跳动的蓝色波形,一旦捕捉到可疑信号,系统会立刻结合海图数据和情报库,判断其为潜艇、鱼雷还是海洋生物。
而最核心的,是那些在战术数据链终端上不断刷新的红色符号。
每一个符号,都代表一个被确认的敌方目标,它的位置、航向、速度等信息被整个舰队共享。
这赋予了伍德沃德少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上帝视角的战场感知能力。
他不再需要通过层层汇报来拼凑战场的零碎拼图,他看到的就是整个战场。
机器的低沉嗡鸣和值班军官冷静的口令声在其中反复回响。在这里,战争被简化为数据、符号和概率,而军官们,就是根据这些精确信息,下达最优化指令的外科医生。
屏幕上,是第一人称视角的激烈空战。
一架阿根廷的“幻影iii”战斗机正在惊慌失措地进行桶滚机动,试图摆脱“海鹞”的追咬。驾驶“海鹞”的皇家海军飞行员冷静得像个外科医生,他没有浪费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驾驶杆的每一次微调都精准无比。
“foxo”录音中传来飞行员平静的呼号。
一枚“响尾蛇”空对空导弹脱离挂架,拖着一道白烟,如同一条真正的饥饿的响尾蛇,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致命的弧线。几秒钟后,远处的“幻影”战斗机在空中爆成一团明亮的橙色火球,残骸如被撕碎的雪花般坠向下方灰色的海洋。”飞行员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日常训练。
伍德沃德少将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干得漂亮,伙计们。”他轻声说道。
“是的,将军。”站在他身旁的“竞技神”林利上校,一位典型的皇家海军军官,用他那牛津口音浓重的英语回答道,“我们的‘海鹞’飞行员完全压制了他们。过去48小时,我们取得了击落敌机11架,自身无一损失的战绩。阿根廷空军已经不敢再轻易进入禁区了。”
“赢下这场战争是早晚的事。”
情报主管,布莱斯中校,递上了一份最新的战情简报。
“将军,根据我们的分析,阿根廷空军在遭受了第一轮的重大损失后,其出动频率和强度已经下降了至少百分之七十。他们的‘幻影’和‘天鹰’攻击机,在没有有效电子对抗和体系支持的情况下,面对我们的防空驱逐舰和‘海鹞’组成的拦截网,无异于飞蛾扑火。”
伍德沃德接过简报,目光迅速扫过,重点落在了关于“飞鱼”导弹威胁的评估上。
“‘飞鱼’呢?”他问道。
这是他心中唯一还存有阴影的东西。
几天前,“谢菲尔德”号驱逐舰被击沉的画面,依然会不时地在他脑海中闪现。
为此,撒切尔夫人还亲自打电话过问了此事。
那是一次惨痛的教训,一次让整个舰队都流血的血腥鼻击。
“我们已经确认,阿根廷人手中能挂载‘飞鱼’的‘超级军旗’攻击机,总数不超过五架。”布莱斯中校指着地图上的数据,“他们已经发射了两枚,击沉了‘谢菲尔德’号。这意味着,他们手中最多只剩下三枚。法国方面已经对阿根廷实施了全面武器禁运,并且与我们共享了‘飞鱼’的部分性能数据。我们的电子战部队已经针对性地更新了干扰程序,同时,所有舰艇都加强了对掠海目标的警戒。”
听到“法国方面”这个词,伍德沃德少将眉头一皱,随即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法国人”他缓缓开口,“先生们,我们永远要记住,和法国人打交道是一门艺术。明面上,我们是北约和欧共体的盟友,但海峡里的那点水,可冲不淡几百年的恩怨。”
他转向林利上校和布莱斯中校,继续说道:“即便是在上一次大战中,当我们作为盟友并肩作战时,我们的法国朋友也总能以一种令人惊叹的方式,在最关键的时刻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他们卖给阿根廷人这把要命的剑,现在又回过头来,向我们兜售据说是唯一能克制它的盾牌情报。真是绝妙的生意,不是吗?”
“对于自家飞鱼取得的战果应该已经快把屁股翘上天去了吧。至于现在又把情报大方地‘共享’给我们,我可以理解为是在炫耀吗?”
伍德沃德的这番吐槽,让作战情报中心里轻松的气氛瞬间多了一丝凝重。
是的,想要击败阿根廷,只需要两艘航空母舰。
可如果阿根廷的背后站的是法兰西呢?
林利上校,这位刻板的皇家海军军官,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怀疑。
“将军,您说得对。正因为这份情报来自我们亲爱的法国‘盟友’,反而让我不敢完全相信了。这听起来太简单,太符合我们当下的期望,就像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定心丸。”
他看向布莱斯,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布莱斯中校,我建议,我们在战术上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我们必须假设,阿根廷人手中的‘飞鱼’不止三枚,并且法国人给我们的性能数据,很可能隐藏了某些关键的突防模式。”
伍德沃德赞许地看了林利一眼。
“完全正确,莱纳斯。狮子在捕猎时,从不会因为对手看起来只剩一口气就放松警惕。”他转向布莱斯中校,下达了最终指令:“按照莱纳斯上校的思路去部署。将威胁等级调高一级,让所有防空单位都打起精神来。我宁愿他们因为虚惊一场而抱怨,也不愿再看到第二艘‘谢菲尔德’号出现。”
“是,将军!”布莱斯中校立正应道,立刻转身去传达新的指令。
其实,英军远征舰队的防空体系在经历了‘谢菲尔德’号的悲剧后,已经进行了全面优化。
现在,任何一艘主力战舰的周围,都至少有两艘护卫舰艇提供区域防空掩护。
按照布莱斯的话来说,我们的‘海标枪’和‘海狼’导弹,足以应对我们所知的威胁,可以说,制海权和制空权,已经牢牢掌握在我们皇家海军的手中。
见布莱斯郑重地将命令记录在本子上,伍德沃德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放松。是的,皇家海军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伤痛中恢复过来,并且变得更加强大、更加警惕。阿根廷人打光了他们手中最致命的王牌,却只换来了一艘驱逐舰。而现在,轮到狮子露出獠牙了。
他转身看向巨大的海图,上面标注着马岛的详细地形和阿根廷守军的兵力部署。他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圣卡洛斯湾的位置。
“那么,先生们,”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是时候让我们的陆战队伙计们,踏上那片本就属于他们的土地了。”
作战情报中心内,所有军官都挺直了胸膛,脸上洋溢着自信与骄傲。
在他们看来,战争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接下来的,将是一场属于胜利者的、摧枯拉朽的进军。
夜幕很快降临,伍德沃德少将回到了自己位于“竞技神”号舰岛内的私人舱室。
与外面繁忙喧嚣的作战中心相比,这里显得格外安静。
舱室不大,陈设简单而实用:一张行军床,一个金属文件柜,以及一张固定在甲板上的海图桌。墙上挂着女王陛下的肖像和一张巨大的南大西洋战区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标记,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敌我双方的态势。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打破了舱室的宁静。是那台灰色的、带有加密功能的卫星电话。
伍德沃德知道,这个电话来自哪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容,深吸一口气,拿起了听筒。
“伍德沃德。”
听筒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和数秒的延迟后,一个清晰、坚定、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女声响了起来。
“将军,我是首相。”
“晚上好,首相女士。”伍德沃德的语气恭敬。
“我看到了你发回的战报,将军。”撒切尔夫人的声音没有丝毫客套,“祝贺你和你的小伙子们,你们打得很好,整个国家都为你们感到骄傲。”
“谢谢您,首相女士。我们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但是,将军,”撒切尔夫人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强硬起来,“骄傲不能赢得战争的全部。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太久,耗费了国家太多的资源。国内的反对党、联合国,甚至我们的一些盟友,都在给我们施加压力。我需要一场彻底的、无可争议的胜利,来结束这场错误的战争。”
伍德沃德沉默地听着。
他知道,首相女士关心的,从来不只是军事上的胜利,更是其背后巨大的政治利益。一场干净利落的收复马岛之战,将极大地巩固她在国内的政治地位,堵住所有反对者的嘴。
“我需要你尽快发起登陆作战,将军。”撒切尔夫人命令,“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周之内,我希望看到联合王国的米字旗,重新飘扬在斯坦利港的总督府上空。你明白吗?”
“首相女士,我完全理解您的意图。”伍德沃德看着墙上的地图,沉声回答,“请您放心,登陆计划已经准备就绪。我们已经掌握了制空权和制海权,阿根廷人的抵抗意志正在被瓦解。我向您保证,我们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在最短的时间内收复马岛。”
“百分之百?”撒切尔夫人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您确定吗,将军。”
“是的,百分之百。”伍德沃德的回答斩钉截铁,“阿根廷的守军,大部分都是缺乏训练的义务兵,他们的装备和士气都存在严重问题。我们的皇家海军陆战队和伞兵团,是世界上最精锐的部队。一旦他们登上岛屿,战斗将很快结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很好,将军。”撒切尔夫人最后说道,“我等待你的好消息。记住,整个国家,不,整个世界都在看着你。不要让女王和人民失望。”
“我绝不会,首相女士。”
电话挂断,舱室内又恢复了宁静。
伍德沃德放下听筒,感到肩膀上的压力又沉重了几分。唐宁街10号的催促,像一根鞭子,抽打着他,让他必须加快战争的节奏。
他走到海图桌前,拿起红蓝铅笔,在圣卡洛斯湾的位置,重重地画了一个圈。所有的情报都显示,那里的防御最为薄弱,是最理想的登陆地点。
他的心中充满了狮心王般的骄傲与自信。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皇家海军的强大,相信大英帝国最精锐的士兵。在他看来,阿根廷人已经输掉了这场战争。
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此刻,在特混舰队庞大的编队中,几艘巨大的登陆舰和被临时征用的“堪培拉”号邮轮,正平稳地航行在舰队的核心。这里是即将发起雷霆一击的拳头。
甲板上,寒冷的海风吹拂着士兵们年轻而坚毅的脸庞。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和伞兵团的士兵们,正在进行登陆前的最后准备。他们士气高昂,脸上洋溢着对胜利的渴望和对战斗的期待。
巨大的船舱内,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擦拭着自己的l1a1自动步枪和斯特林冲锋枪。
枪油的味道、汗水的味道和军用罐头食品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这是临战前的味道。。
旁边的战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嘿,约翰尼,省点力气吧。等我们上了岸,说不定那些阿根廷佬早就举着白旗等着我们了。”
“我可不这么想,”约翰尼头也不抬地回答,“我倒是希望他们能抵抗一下,不然这次南大西洋之旅也太无聊了。”
周围的士兵们发出一阵哄笑。
他们普遍认为,接下来的登陆将是一场轻松的胜利。在他们眼中,阿根廷的守军不过是一群由义务兵组成的乌合之众,根本无法与他们这些职业军人相提并论。他们谈论着战后回国可以获得的勋章,谈论着要在斯坦利港的酒吧里喝个痛快。
在船舱的一个角落,一名海军陆战队的中士,正在给远在普利茅斯的妻子写信。他的笔尖在信纸上沙沙作响:
“亲爱的苏珊,
请不要为我担心。这里的风虽然冷,但我的心里很热。我们很快就要登陆了,将军们说,战斗会很快结束。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有信心,我们是女王陛下最勇敢的士兵。等我回来,我会给你讲述狮子是如何教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阿根廷人的。战争结束后,我想我们可以在苏格兰买一间小木屋,就像我们一直梦想的那样吻你,爱你的,汤姆。”
他写完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信封。他的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整个舰队,从坐镇中军的伍德沃德少将,到即将踏上战场的普通士兵,都沉浸在一种胜利在望的乐观氛围之中。
他们是狮心王的子孙,是日不落帝国的骄傲。他们相信,凭借着皇家海军的坚船利炮和陆战队的无畏冲锋,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没有人预料到,一柄来自遥远东方的、他们闻所未闻的利剑,已经对准了这支骄傲舰队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