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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血染界桥(1 / 1)

北上的路途,早已蜕变成一场与死亡赤裸裸的赛跑,每一步都踩在绝望的边缘。饥荒如同无形的瘟疫,在漫山遍野的流民中疯狂蔓延。树皮被剥食殆尽,露出白森森的木质;草根被翻掘一空,留下坑洼的土地;饿殍随处可见,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曝尸荒野,任由寒鸦和野狗啃噬,无人收殓,也无力收殓。易子而食的惨剧,已不再是听闻的传闻,而是林薇亲眼所见、刻入骨髓、足以让她噩梦连连的人间地狱景象。她只能死死捂住小蝶的眼睛,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自己却无法逃避那冲天的怨气与深入骨髓的绝望,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队伍的人数在肉眼可见地锐减。有人死于匪徒毫不留情的刀下,有人倒在无声无息的饥饿和疾病之中,也有人或许是对前路彻底失去了希望,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某个漆黑的夜晚,不知所踪。原本二十多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十馀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只是凭着本能跟着队伍向前挪动。张头领的脸上添了一道从眉骨斜划至脸颊的狰狞刀疤,那是三天前击退一股格外凶悍的流匪时留下的,皮肉外翻,虽已止血结痂,却让他本就严肃冷硬的面容更显凶悍慑人。苏老先生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脊背佝偻得更厉害,时常望着南方洛阳方向,嘴唇翕动,喃喃自语,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悲凉与无力。

林薇感觉自己象一根被绷紧到了极限的弦,随时都会断裂。食物极度匮乏,她和小蝶每天只能分到一点点掺了大量麸皮和苦涩难咽野菜的稀薄糊糊,几乎无法提供任何能量。她的医术在缺乏最基本药材的情况下,效果大打折扣,更多的时候是凭借经验和意志在支撑。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员在不可避免的感染和高烧中痛苦地呻吟,最终气息微弱,瞳孔散大,在她面前慢慢死去。她甚至开始被迫使用最原始、最残酷的手段——用烈酒清洗腐烂的创面,用烧红的匕首灼烫化脓最深处,进行着无异于酷刑的清创。那皮肉焦糊的气味和伤者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每每让她双手沾满鲜血和罪恶感的同时,心灵也备受着难以言喻的煎熬与拷问。

但她不能倒下。小蝶依赖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她是唯一的依靠。队伍里仅存的人,也或多或少受过她的救治,将她视为这片无边黑暗中唯一微弱的光源和希望。她必须撑下去,哪怕双手沾满血污,哪怕内心千疮百孔。

这一日,队伍终于踉跟跄跄,接近了界桥地界。还未看见桥影,空气中已然弥漫开一股浓重不散、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新鲜血液的甜腥、东西烧焦的糊味、人马尸体开始腐败的恶臭,还有一种硝烟和尘土混杂的呛人气息。远处天空被不正常的火光映成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轰鸣声隐约传来。派出去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回来,带回的消息让所有人如坠冰窟,血液几乎冻结——公孙瓒与袁绍的主力大军,正在界桥附近展开决战!他们这支渺小如尘芥的队伍,竟然在无知无觉中,闯入了这场决定冀州归属的、惨烈无比的战场边缘!

“绕不过去了!”张头领声音嘶哑得厉害,指着那份已被摩挲得边缘发毛的地图,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斗,“前后都有大军活动,斥候游骑四出,我们被夹在了中间!硬闯是死路一条,只能找地方躲起来,等战事分出胜负再说!”

最终,他们找到了一处位于战场侧翼、相对偏僻的废弃村落。村子比林薇最初醒来的那个更小,同样遭受过洗劫,房屋大多倒塌,只剩下断壁残垣,但至少能提供一些可怜的屏蔽和藏身之处。队伍悄无声息地潜入,如同受惊的老鼠,分散躲藏在几处相对完整的破屋或侥幸未被发现的地窖里,人人面色惨白,大气不敢出。

林薇、小蝶、王婶以及另外两个面无人色的女眷,挤在一处半塌的土屋角落里,利用倾倒的土炕和杂物勉强构筑了一个狭窄的藏身空间。小蝶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抱着林薇的腰,把脸埋在她怀里。王婶则脸色惨白,嘴唇不住哆嗦,不停地念着含糊不清的佛号。

安顿下来不久,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便如同滔天巨浪般从远方席卷而来!震天的喊杀声、成千上万马蹄奔腾践踏大地的轰鸣、兵器剧烈碰撞的刺耳锐响、以及垂死者发出的、穿透空间的凄厉哀嚎……即使隔着数里之遥,依旧混合成一股恐怖的音浪,震得人心胆俱裂,连身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颤斗。空气中硝烟与血腥味愈发浓烈,几乎令人窒息。

突然,一阵更加杂乱和接近的厮杀声、马蹄声以及伤兵痛苦的哀嚎声传来,似乎有溃散的败兵或者与主力失散的小股部队,正朝着村落这个方向退却!

“躲好!千万别出声!”张头领压低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般低吼,自己则紧张地通过墙壁的缝隙向外张望,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她听到马蹄声在村落外骤然停下,接着是沉重杂乱的脚步声、粗重痛苦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痛哼。有人闯进了村子!

“快!把受伤的兄弟抬到那边屋子里去!动作快!”

“妈的!袁绍的弩箭太狠了!专射马腿!”

“白马义从……咱们的白马义从也顶不住了吗……”

“别废话了!赶紧想办法止血!谁还有金疮药?!”

嘈杂的人声中,夹杂着浓重的、林薇已经有些熟悉的幽州口音。是公孙瓒的败兵!他们似乎将这里当成了一个临时的伤员聚集点。

林薇屏住呼吸,通过墙壁的裂缝,看到大约二三十名浑身浴血、甲胄残破不堪的幽州兵士,正手忙脚乱地将七八个伤势极其严重的同伴抬进对面一间稍微完整些的破屋。那些伤兵的情况触目惊心:有的身上插着不止一支箭矢,箭杆兀自颤斗;有的断手断脚,伤口处血肉模糊,白骨森然;有的胸腹被利器剖开,暗红色的肠子都流了出来,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蠕动,发出非人的惨嚎。鲜血很快在他们身下汇聚成一片片黏稠的暗红。

一个看起来象是队率的小军官,头盔不知丢在哪里,头发散乱,脸上混着血和泥,焦急地在一片哀嚎中大喊:“医官!医官呢?!他妈的随军医官死哪里去了?!”

没有人回答。只有伤兵更痛苦的呻吟和士兵们无助的喘息。显然,随军的医官要么已经失散,要么早已死在了乱军之中。

看着那些在死亡在线剧烈挣扎、生命随着鲜血快速流逝的伤兵,听着他们绝望而痛苦的呻吟,林薇的职业道德和内心深处对生命的敬畏,再次与对暴露风险、对乱兵不可控性的巨大恐惧激烈交战。外面是杀红了眼、败退下来、情绪极不稳定的兵士,她们一旦被发现,下场难料。

就在这时,一个腹部被长矛彻底捅穿、眼看活不成的年轻士兵,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了那队率的手,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死死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头一歪,手臂无力地垂下,没了气息。

那队率猛地甩开他的手,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的低吼,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土墙上,震落一片灰尘。

这一幕,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林薇心中的天平。

她看了一眼身边瑟瑟发抖、小脸煞白的小蝶,又看了看对面那些正在流血、等待死亡降临的士兵。他们是敌人吗?在权力的棋盘上,或许是。但在这一刻,在医者的眼中,他们首先是正在承受巨大痛苦、需要救治的生命。

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都压入心底,她做出了决定。

“张头领,”她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在一片压抑的呜咽和远处传来的轰鸣中清淅可辨,“我要出去救他们。”

“你疯了!”张头领猛地回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恼怒,“他们是公孙瓒的兵!败兵!杀红了眼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们自身难保!你出去就是送死!”

“他们是伤兵,快死了。”林薇直视着他因愤怒和恐惧而发红的眼睛,语气平静得可怕,“我是医者,不能见死不救。而且,”她顿了顿,补充了最后一句带着现实考量的理由,“如果我们能救下他们,或许……能获得一线生机,至少,能让他们不对我们下手。”

张头领愣住了,看着林薇沉静而决绝的眼神,那眼神深处有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撼动的力量。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苏老先生在角落阴影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低声道:“让她去吧。是福是祸,皆是天命。或许……诚如林姑娘所言,这是眼下唯一的转机了。”

林薇不再尤豫。她整理了一下因为躲藏而更显凌乱的衣裙,将怀中包裹着的、仅剩的一点烈酒和干净布条拿出,又捡起地上几根相对笔直的木棍用作临时夹板,对紧紧抓住她衣角的王婶低声道:“看好小蝶。”然后,毅然决然地,弯着腰,从藏身的破屋断墙后走了出去。

她的突然出现,让外面乱糟糟、充斥着痛苦与焦躁的幽州兵士们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惊疑不定、充满敌意地集中在这个从废墟中突然冒出的、衣着朴素却面容沉静的年轻女子身上。

“你是什么人?!”那队率警剔地按住腰刀,厉声喝道,眼神凶狠如同困兽。其他兵士也纷纷举起残破的兵器,充满戒备地对准了她。

林薇停下脚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不带丝毫怯懦:“我是一个路过的医者。看到诸位有兄弟受伤,特来相助。”她直接表明了身份和来意。

“医者?”队率上下打量着她,满脸怀疑和不屑,“就你?一个女人?开什么玩笑!”他根本不信。

“伤在何处?出血量多少?是否伤及脏腑?有无骨折?”林薇没有理会他的质疑,目光直接投向那些躺在地上、生命垂危的伤兵,语气快速而专业,“若再不施救,他们撑不过半个时辰。你们是想看着他们流干血,活活疼死在这里吗?”她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那些兵士心上。

她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笃定气质,以及脱口而出、精准描述伤情的术语,让那队率将信将疑。他看了看地上痛苦呻吟、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的袍泽兄弟,又看了看这个突然出现、言行诡异的女子,咬了咬牙,死马当活马医地吼道:“你……你真能救?!”

“尽我所能。”林薇说着,已经不再看他,快步走到一个腿部被齐膝砍断、仅剩一点皮肉相连的士兵身旁,蹲下身迅速检查。

那士兵因失血过多已近昏迷,脸色如同金纸。林薇毫不尤豫,直接用布条在他大腿根部死死扎紧,进行紧急止血,然后对旁边一个发呆的兵士喝道:“愣着干什么?去找清水!越多越好!再找些干净的布来!快!”她的命令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容抗拒的权威,那兵士下意识地就应了一声,转身跑去执行了。

林薇又转向另一个胸口插着箭矢、呼吸困难的士兵:“别乱动!这箭簇可能带倒钩,不能硬拔!”她仔细观察着伤口位置、深度和出血情况,快速判断是否伤及心肺要害。

她的动作麻利,检查迅速,指令清淅,瞬间镇住了在场的所有兵士。那队率看着她专注而专业的侧脸,眼中怀疑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他挥了挥手,嘶哑道:“都听她的!快!按她说的做!”

清水和能找到的、相对干净的破布很快送来。林薇立刻投入到紧张有序的抢救中。清创、检查、判断伤势轻重缓急——这是她在急诊科学到的最重要的原则,此刻被她运用到了极致。

她指挥着还能活动的兵士,将伤兵按照伤势轻重分开,优先处理危及生命的大出血和气道问题。对于那个断腿的士兵,她进行了紧急的截肢处理——用烧红的刀灼烧残端止血,这是她能想到的、在没有缝合条件的情况下,唯一能保住性命的方法。当烧红的刀身接触到皮肉时,发出的“嗤嗤”声和难以形容的气味,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而那士兵发出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叫,更是响彻了整个废墟。

对于箭伤,她仔细评估,能安全取出的,小心取出并立刻清理伤口;位置危险、不能立刻取的,则小心固定箭杆,避免二次伤害。对于开放性骨折,她用木棍和布条进行临时固定。因为此刻条件根本无法烧开,她反复强调用清水冲洗伤口的重要性,并用仅剩的烈酒进行擦拭消毒。

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混合着血污和灰尘,在她脸上留下道道痕迹。血污沾染了她的衣裙,但她浑然不觉。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眼前的生命上,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准确、迅速。那些原本充满戾气和绝望的兵士,在她的指挥下,竟然也暂时抛开了败兵的颓丧,井然有序地行动起来,打水、递东西、按住因疼痛而挣扎的伤员。

就在林薇跪在地上,为一个腹部被划开、肠管外露的士兵进行紧张处理,试图将脱出的肠管小心塞回腹腔并用相对干净的布复盖时,一阵急促而整齐、富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密集的鼓点,迅速打破了村落的喧嚣和哀嚎。

一队白马骑兵,如同旋风般冲入这片废墟村落,约有二三十骑。虽然人与马的甲胄、皮毛上都沾染了血污、尘土和汗渍,显得风尘仆仆,但队形依旧严整,气势凛然,与那些溃败的步兵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百战馀生的精锐之气。为首一员年轻将领,白马银枪,身姿挺拔如松,面容英伟,剑眉星目,虽经苦战,眉宇间带着征战沙场的杀伐之气,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澈锐利,如同雪山上未经尘染的寒潭,此刻正冷静地扫视着这片混乱的伤员聚集点。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与疑惑,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个蹲在重伤员身边、满手血污、正全神贯注进行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神奇操作的女子身上。

夕阳的馀晖恰好穿过残破的屋檐,落在她沾着汗水和血渍的侧脸上,勾勒出她专注而坚韧的轮廓,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她手下那个肠管外露、在其他医者看来几乎已是必死之人的士兵,她却依旧没有放弃,动作稳定而迅速,眼神里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对生命的执着与敬畏,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年轻将领勒住战马,抬手止住了身后骑兵的动作。他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个陌生的、与他所见过的所有女子都截然不同的身影,用一种他无法理解却莫名觉得有效的方式,试图从死神手中抢夺生命。看着她不顾污秽,不顾自身安危,眼中只有伤者的专注。

他看到了地上被粗略分类的伤员,看到了那些按照她指令行动的兵士,看到了那个被紧急处理过的断腿士兵虽然昏迷但胸膛尚有起伏……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在他心中涌起。战场上,他见过太多的死亡和抛弃,何曾见过如此不顾一切、只为救人的景象?而且,是由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所为。

那队率见到这队骑兵,尤其是为首的年轻将领,连忙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激动、委屈和哽咽:“赵……赵司马!您来了!太好了!这位……这位女医者,是突然出现的,救了我们好多兄弟!”

被称为赵司马的年轻将领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林薇,只是淡淡问道:“情况如何?”

林薇终于完成了对那名腹部重伤员的紧急处理,用能找到的最干净的布复盖住伤口。她长出一口气,这才察觉到周围的异常安静,以及那道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却并无恶意的锐利目光。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循着目光望去。

刹那间,四目相对。

他端坐于神骏的白马之上,银枪斜指地面,枪缨染血。身后是如血残阳,映照着战场硝烟,勾勒出他挺拔如山岳的身影。英挺的眉宇间带着征战沙场的凛然杀伐之气,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清澈而明亮,带着一丝未曾磨灭的正直与纯粹,清淅地映照出她此刻狼狈却异常坚定的身影。

她站在废墟与血泊之中,衣裙染血,双手沾满污秽,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但腰背挺直,眼神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怯懦与退缩,只有一种历经磨难后沉淀下来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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