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入了城来,宗郁发现这开溪县竟比前两日还要繁荣几分。
那场钱雨过后,反倒吸引了十里八乡的货郎都涌了进来,都想趁着这满城暴发户的热乎劲儿,大赚一笔
街面上,青石板路两侧,挑着担子卖针头线脑的,推着车卖麦芽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穆定中和小五急着去县衙交接官印,宗郁便推辞了同去,只说让他们先帮着留意城中可有合适的空房。
他自己则转身出了县衙,寻了个路人打听:
“这位大哥,请问这城里,可有专门带着看房子的人?”
那人一听,乐了:
“您可问着了。这城里做这营生的,原先叫牙人。不过前几日许多人捡了那泼天的富贵,早就不干这伺候人的活儿了。
大都回乡买田置地去了!您是不知道,现在这城里,什么东西都涨了不少!”
“那现在可还有?”
那人指着东边道:
“有,自然是有的!许多人也正想着趁热把手里的宅子卖了换现钱呢。您去东市口那边看看,那里还有几家牙行开着门。”
于是宗郁便往东市去了。
又问了几人,才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寻到了一家还开着门的牙行。
他刚一进门,便见一个穿着半新不旧褐色短衫,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人迎了上来。
这牙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瞧着便精明。
他原有些倒楣,那夜天降钱雨,偏生他回老家给老娘办事去了,白白错过了这泼天富贵。
不过回来后,他发现生意倒是好做了许多。
他见宗郁进来了。
虽浑身穿的只是粗布麻衣,但气度不凡,便知这定是那几日发了横财、急着置产的幸运儿。
他心下又有些泛酸,羡慕这些人运气好,平白得了这富贵。
只是面上依旧堆满了笑容,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
“客官,您是想买宅子,还是想赁个院子?”
宗郁开门见山:
“买。只是要个清静的,最好是独门独户,左近人烟稀少的。不知县城外可有这样的房子?”
他得为日后做打算。
字清那狐妖是个大麻烦,自己还是离人群远些为好。
那牙人一听,当即笑道:
“哎哟喂,客官。县城外的房子?几十年前或许还有。只是如今天下不太平,山匪流寇多如牛毛。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您住到城外去,那不是给人家送肉么?”
他话锋一转:
“所以啊,还是得买县里的。只是不知客官您,是本县人士,还是打外地来的?”
宗郁眼下正是个黑户,便如实道:
“我没户籍。”
那牙人眼睛一亮,立马凑了过来,压低声音,悄咪咪地说道:
“那您可算是问对人了。客官,您这是,从哪儿逃过来的?”
“我也不知。”
宗郁含糊道。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这里。
那牙人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强求,笑得更谄媚了:
“这也没什么。衙门里小的也认识人,能帮您落到一个绝户的户头上。
到时候,您就是正经的开溪县人士了,买卖房地,也是有官印盖上去的红契了,不怕人告!交税也极少,岂不方便?”
宗郁点点头:
“那倒不错。只是不知,办下这个,要多少银钱?”
那牙人贼兮兮地伸出五根手指,比了个五:
“客官,不瞒您说,原先没这么贵。只是这几日。您懂的,涨价了!”
“五两?”
宗郁疑道。
这在古代,可不是个小数目。
那牙人一听,差点跳起来,捂着嘴小声道:
“哎哟我的爷!这可是暗改户籍,掉脑袋的活儿!五十两!一口价!”
“五十两?这也太贵了些。我不信这满县城,就你一家能办这个!”
宗郁皱起眉道。
说着,他便作势转身,抬腿就要往门外走。
砍价,也是销售的基本功之一。
宗郁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能绷到什么时候。
“哎,哎!客官您留步!”
那人见宗郁真要走,哪肯放过这桩大买卖,连忙追了出来,一咬牙道:
“四十五两!客官,这真不能再少了!小的还得拿大头去孝敬上头那位爷,实在是没多少赚头了!”
宗郁见他表情不似作伪,知道这大概已是底价了,便点了点头:
“也可以。先带我看房子。”
牙人一听生意成了,立马喜道:
“得嘞!如今这宅子多得很,许多人拿了那些钱,正急着出手离开呢!”
宗郁又道:
“对了,你这儿可有什么闹鬼的,或者有奇怪传闻的宅子?我专要这样的。”
要是能买房子的同时,顺便再薅个技能,岂不美哉?
那牙人闻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从来人买房,都是对这些避之不及,今儿个怎地来了个专好这口的?
罢了罢了,管他呢,有钱赚就是爷。
他当即谄媚道:
“有!有!您算是找对人了!这样的宅子,旁人不敢接,小的这里却正好有几处!”
于是便领着宗郁往外头走。
看的第一间是个豆腐坊的小院子,藏在深巷里,倒也清净。
只是没个什么古怪传闻。
于是又带他看了第二间。
这间倒也僻静,离当初那黑市的废寺不远。
宗郁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当初斋安临时征用的那间民房么?
牙人压低声音道:
“这间凶!前些日子,听说房主好端端的,突然就横死在了家里。他侄子托我卖了,只是,嘿嘿,不知您喜不喜欢?”
“确实不太喜欢。”
宗郁摇了摇头。
于是又往城西去了。
当走到那棵大树下的幽僻宅院前时,宗郁停住了脚步。
“这间,又是什么情况?”
那牙人一见这宅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紧张道:
“客官,不瞒您说,这间是极凶的!听说里头那老头,是活活饿死在床上的,尸首都烂了也没人敢收。
倒也有几个良善人想去给他敛了,可一碰那门,就出怪事!”
明明是青天白日,阳光普照,可一站在这宅子门前,便觉一股阴凉之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宗郁看了。
却是陆安那一晚的房子吗?
在他眼里,这些东西哪是凶宅,分明是活生生的技能包啊!
“这房子,我可能买?”
那牙人见他言语之中竟是十分感兴趣,不由一愣,随即喜道:
“买,当然能买!这宅子如今倒还在小的手上。那老头的儿子,也是个不孝的。
老爹死了也不回来收尸,还一心想着把这凶宅卖了换钱,可这哪有人敢买啊?”
没人买?
好极了。
牙人看着宗郁脸上那快要溢出来的好奇之色,心下大定。
宗郁却摆了摆手道:
“不急。我再多看几处也是好的。”
于是牙人又带着他看了几处,只是宗郁都觉得,没方才那间好。
转了一圈回来,宗郁已打定了主意。
牙人道:
“客官,您若是定了,便先把银钱交了。我这就去给您把户籍上了。您把大名写在这纸上。”
宗郁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牙人看了,心想这字倒还不错。
宗郁又点了银钱给他。
包括户籍和房子的钱。
他这次出来,早已将那些金银换成了银票,带在身上,倒也够用。
那牙人收了钱,喜笑颜开:
“这宅子,小的现在就能把地契房契给您。他那儿子早就不在县里了,只等着回来收钱呢。”
于是,当即便拿了钥匙和文书给了宗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