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郁缓缓打开了画卷。
顾秀秀也好奇地凑了上来。
却见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空空荡荡的山石苔痕,连个人影都无。
“这是什么?”
顾秀秀有些纳闷。
她只见过镇上卖的年画,上面画的都是福娃吉庆,或是亭台楼阁。
怎么这幅画竟是空的?
不过见宗郁神色凝重,她便也不敢多问。
只当是自己见识浅,瞧不出这画的好来。
宗郁也很郁闷。
他忽又想起潜入张府时,那画中女子自行隐去的一幕。
莫非是她还没回来?
应该是这样。
若她不回这画来,齐王何至于闹出这等天翻地复的动静,连屠城都说得出口?
他将那画卷小心收了起来,对顾秀秀解释道:
“这画上原有个女子,只是眼下出去了。等她回来便好。”
顾秀秀听了,本是惊奇。
但一想起那吃人的狐妖,又想起宗大哥这穿墙的本事,便觉得画里能住个活人,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她心里忽地有些发酸,很想问问那画上的女子生得是否好看?
宗大哥这般费心,是为了她么?
只是这话,她到底说不出口。
宗郁怕离了这开溪县,这画又出现什么变故。
万一那这画中人有什么距离限制,回不来了怎么办?
稳妥起见,也只好先在这县城里等着。
外面又是闹腾了一夜。
第二日,那钱雨总算是停了,可县城早已乱作一团。
也不知是哪个内鬼,昨夜竟打开了城门,呼朋唤友地涌了进来。
满城都是趁火打劫和翻箱倒柜的人,许多人也趁乱逃了出去。
宗郁早起第一件事,便是打开那画。
依旧是空空如也。
难不成她死了?
宗郁皱起眉。
他又想起齐王那句你也到了时间了,和搜罗美女的事。
莫非供养这画中人,需要些供奉?
他摇摇头,也不清楚。
左右不过一个技能,有则最好,没有也强求不来。
他永远是抓牢能抓住的,不去幻想摸不着的。
今日是个阴沉天,但满城的金银珠宝依旧在瓦砾间闪着光。
顾秀秀起来后,先是喜滋滋地看了看自己昨夜捡的钱财。
昨夜天黑,没看真切,今天一看,果真是流光溢彩,晃人眼目。
她见宗郁已经起来了,便问:
“宗大哥,那姑娘回来了吗?”
“没。”
二人简单洗漱了一番。
却听墙头上有人说话:
“快!就这里!这宅子好些年没人住了,里头肯定还有好些金银!
要不是我欠了你的钱,才不叫你来发这笔横财!”
说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头从墙头翻了过来。
他一咬牙,竟从那高墙上跳了下来。
宗郁反应极快,一把拉住顾秀秀,两人瞬间施展【入障】,融入了旁边的墙体。
紧接着,又有一人翻了上来,却不跳下,反倒安稳地坐在墙头上,从包里摸出了画笔画纸。
宗郁定睛一看,乐了,这不就是那齐学书么。
那先跳下来的年轻人深知他的脾性,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在院里翻找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啐了一口:
“真是倒楣!看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东西都没了大半。”
但看他往包里塞的动作,显然收获还是比外头掘地三尺要强得多。
他一边捡一边笑道:
“齐兄你是不知道,外面都疯了!还有人去粪坑里找呢,你猜怎么着?还真给他们掏出来不少!现在街上全是臭人!”
齐学书没有搭理他,只瞧着外面一片混乱的县城,手中的笔不断挥洒。
那年轻人见他不说话,还是自顾自地道:
“捡完这些,我可得赶紧去乡下避避风头了。好在我家里人不在这里,不然闹出这么大的事,鬼知道后面官府要怎么折腾。”
宗郁在墙中听着。
他见来人不是官兵,且其中一个还是熟人,心思便活络起来。
齐学书痴迷画道,正是此中行家。
自己手上这画何不让他来瞧瞧?
他算准了时机,拉着顾秀秀从另一侧的墙壁中走了出来,装作也是刚翻墙进来捡钱的模样。
“谁?”
那年轻人吓了一跳,立马挡在齐学书那面墙下,警剔地看着面前的二人。
宗郁先开口了:
“在下宗郁。我与墙上那位齐兄是认识的,你一问便知。”
那年轻人听他这般说,心里纳闷。
齐学书这呆子,除了自己哪来的朋友?
且这名字倒也耳熟,不过一时也想不起了。
他抬头喊道:
“齐兄,齐兄?别画了!”
见齐学书没反应,那年轻人干脆从地上捡了颗昨夜掉落的珍珠,朝着他的头砸了去。
齐学书吃痛,这才回头。
一见宗郁,他眼睛噌就亮了,也顾不得画了,抱着画具从那高墙上直直跳了下来。
“扑哧!”
顾秀秀见他摔了个结结实实,狼狈不堪,忍不住笑了出来。
齐学书也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灰,连忙凑了过来,激动道:
“神仙!您,您怎么会在此处?”
那年轻人本就听齐学书念叨了一路撞仙奇遇,此刻见他对宗郁这般躬敬,当即恍然大悟。
他暗暗打量宗郁,见此人除却短发和相貌俊朗之外,似乎也无三头六臂,不想竟真是那位神仙。
他又觉自己这般盯着人看甚是无礼,连忙拱手道:
“在下姚仪,本是县中秀才,与齐兄是好友的。方才多有失礼,还望神仙,还望宗兄莫怪。”
“无妨。”
宗郁笑道。
又对齐学书道:
“我并非神仙。我与舍妹,也是来此地寻些钱财的。”
宗郁也不再寒喧,说出了正事:
“齐兄,既是遇上了,我倒真有一样东西,想请你这行家掌掌眼。”
齐学书忙道:
“神仙快快请讲!学书但凡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姚仪也在一旁帮腔:
“那大仙您可找对人了,齐兄于丹青一道,可大有门道!”
于是宗郁将那画卷取出。
齐学书和姚仪二人皆是识货之人,一见那画轴,便咦了一声。
齐学书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抚摸着轴头,惊道:
“这,这是花梨木作杆,配的永锦包首,轴头更是镶的和田玉。
这等规制,怕是宫中御赐之物,在云州可难得一见!”
姚仪也催促道:
“快打开,看看是何等大家手笔!”
齐学书缓缓展开画卷,二人凑近一看,皆是皱眉。
画上空空如也,只在角落绘了些许山石苔痕。
姚仪奇道:
“这倒奇了!看这布局,本该是张仕女图,怎地画中无人?”
齐学书却盯住那几笔山石,忽道:
“这皴法,这走势!姚兄,你快看!这莫不是忘尘道人的真迹?!”
宗郁好奇道:
“忘尘道人?很出名吗?”
齐学书激动得有些结巴:
“何止是出名!这位道长,乃是本朝的状元公!后不知何故,看破了红尘,竟在京中白云观出了家。
他轻易不动笔,一画千金难求,不想,不想今日竟能得见真迹!”
宗郁正听着,一旁的姚仪却白了脸。
他本就是秀才,心思活络,听见是宫中御赐和状元真迹。
再联想昨日齐王丢画与那清风大盗撒钱之事。
一个猜测涌上心头。
这,这莫不就是齐王丢的那幅画?
姚仪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再看宗郁,已是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