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齐刷刷往那声音源头看去。
只见喊话的,是个身量极低,长得其貌不扬的矮子。
可场中空空荡荡,哪有半个清风大盗的影子。
当即便有人认出他来,嗤笑道:
“五拳半,你在这发什么疯?”
原来这人名叫五拳半。
这名号显然是用来嘲讽他的,叫得久了,反倒没人记得他本名叫什么,只觉贴切。
五拳半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的道:
“我也是贼,可我佩服清风大盗。他是真好汉,偷了东西一文不取,都散给穷苦人了。”
“所以你方才喊那一嗓子,是何用意?”
有人奇道。
但已有几人露出了然的神色。
“看来诸位还是对清风大盗不了解。他老人家来无影,去无踪的。
每次出手,都是在约定地点,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东西放入有缘人身上,再从那人身上,取走等价的银钱。”
五拳半卖弄似的清了清嗓子道。
众人听了,皆是称奇。
有人不信:
“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不成?这哪是人,这分明是神仙!”
五拳半仰头道:
“或许他老人家真就是神仙,不然怎能做到如此!”
“你的意思是那画,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咱们某个人身上?”
有人反应了过来道。
五拳半笃定地点头:
“正是如此!”
这一下,场中顿时喧闹起来。
众人再也顾不得什么。
翻包的翻包,搜身的搜身,都在自己身上死命摸索。
斋安依旧不为所动,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宗郁也懒得动弹。
倒不是他定力好,纯粹是因为他穷。
他全身上下就那几十文钱。
这清风大盗就算要劫富,也劫不到他这穷鬼上。
“也不知会是在谁的身上。”
宗郁倒是真好奇了。
这黑市里卧虎藏龙,但能一口吞下王爷画作的,怕也只有那几个腰缠万贯的大主顾了。
“在谁那里,都与我无关。”
斋安竟也笑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宗郁心下了然。
你当然不急,你的人把出口都堵死了,这是准备关门打狗,来个一锅端。
又听见人群里一阵喧闹。
原来是有个胡须极长的中年男人,正死死盯住另一个体格健壮的汉子,怀疑那幅画就在他身上。
二人当场对峙起来。
“你说画儿不在你身上,为何不敢让某家打开看看?”
那被质问的汉子,将一个布包死死护在怀里,急道:
“我凭什么要给你看?”
这话本是情急之言,可落在众人耳中,便等同于不打自招。
立时有人嚷道:
“定是在他那里!拿下他,自然就看明白了!”
那长须男子听了这话,面露狞笑。
他双手一错,竟化作一道残影,如鹰爪般直取那汉子心口。
“是控龙手!此人手法怕已炉火纯青!”
有人认了出来,惊呼道。
那长须男子面上得意之色尽显,仿佛已看到对方被自己一击毙命的模样。
他想的竟不是夺画,而是先杀了人再夺宝!
只是,众人想象的血腥画面并未出现。
只见那其貌不扬的男人身形一晃,如一片落叶般轻飘飘地侧滑半步,便躲过了这凌厉一击。
“好俊的轻功!是片叶不沾身!这下有得看了。”
那汉子见眼前是强敌,四周又尽是虎视眈眈之辈,不由大吼道:
“这里面不是什么画儿!再说了,你们就这般信那清风大盗?他难道就真的来过了?”
宗郁倒是好奇,低声问身旁的斋安:
“你觉得,画真在那包袱里?”
斋安看都没看,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
“没有。”
宗郁道:
“为何如此笃定?”
“那袋子,我方才便观察过了,袋子在蠕动,里面是个活物,绝非画卷。”
斋安的目光落在场中。
宗郁思索他到底是何时观察得这般仔细时,场上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原来二人缠斗之际,暗处有人偷袭,那汉子一时不察,怀里的袋子竟被那长须之人一把夺了过去!
他贪婪地大笑起来:
“我倒要看看,齐王都稀罕的宝贝,究竟是何等模样!”
他一把扯开了那健壮男人的包袱。
包袱里没有画卷。
只见里面都是泥鳅,还有各色壮阳药丸。
那人脸色一红,急忙从长须男子手里夺回了包袱,离人群远了些。
众人皆是一笑,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
原来如此,是怕众人笑话他,所以不想打开吗。
宗郁心下了然。
画,真不在他那里!
一时间,场中之人看对方的眼神,又警剔了起来。
“这样一个个找下去,得到何时!画到底在谁的身上!”
有人抱怨道。
“是啊,我也如此想。”
斋安终于发了话。
宗郁心想,正主终于要出手了,赶紧把画找出来吧。
众人皆看向他:
“你有什么好法子?”
斋安微微一笑:
“自然是请诸位,都由我搜一遍。”
一言掀起万重浪。
当即便有人冷笑:
“就凭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就凭我,自然不行。只是……”
斋安话音未落。
只见这地下大厅的各个洞口,竟同时涌出大批持刀弄剑的官兵,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有人见势不妙,强行突围,刚冲到洞口,便被一名不起眼的汉子一掌击毙!
原来这些人,个个都是高手!
有人上前搜了搜那死人身上,随即摇了摇头:
“不在他身上。”
“看来,需要各位好生配合了。”
斋安依旧是那副和善的模样。
众人见了这雷霆手段,就算有天大的脾气,此刻也只得乖乖排队,接受搜查。
宗郁也不怕。
他现在虽然没什么攻击手段,但【入障】一开,谁也拦不住他。
斋安见他面无异色,倒是奇道:
“小兄弟不怕?”
“我怕什么,画又不在我身上。难不成,你搜完身,还要把我们都杀了不成?”
宗郁摊了摊手道。
“那自然不会。”
斋安面上不动声色。
那自然是会。
两个人心下都闪过同一个念头。
当下人手众多,搜查也十分快。
轮到宗郁时,也被搜了一遍。
然而,直到最后一人搜完,竟还是没有那画的踪影。
斋安的面色,阴沉得可怕。
他一把将五拳半从人群里拎了出来:
“画呢?”
五拳半吓得直哆嗦,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我,我怎么知道?清风大盗,他,他向来是这个规矩啊!
方才我明明感到一阵微风拂过,可这地底哪来的风?肯定是在这里的!”
斋安甩开他,环视四周,冷笑道:
“好一个清风大盗。阁下看了这么一出大戏,还不肯现身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
斋安冷笑一声:
“我也不怕你不出来。你不是号称义盗,喜欢散财与穷苦人家么?我已在全城布控。
你若再不交出画来,本官只好将这满城百姓,都当做你的同党。城门已锁,本官耐心有限,只好……”
“屠了此城!”
众人听了这话,无不骇然。
那些自认穷凶极恶的盗匪,也觉得眼前这个人,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宗郁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家伙,真是个疯子!
不过这样看,那幅画对齐王的重要程度,还要再往上提一提了。
地下,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三,二,”
一字还未出口。
只听得大厅上方传来一道叹息,那声音仿佛近在耳边,又似远在天边:
“唉,没想到你们竟这样看中这画。我方才去外面瞧了瞧,你这番话,真不是在说笑。”
众人齐齐凝神屏气,只见那大厅中央的横梁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白衣人影。
清风大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