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城郊外的晨雾还未散尽，一座巨大的石窟便如蛰伏的巨兽，匍匐在连绵的山坳间。
石窟入口被藤蔓半掩，岩壁上布满了水流冲刷的沟壑，像巨兽皲裂的皮肤。
阳光穿透薄雾洒在石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却照不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纵横交错的洞窟在内部蔓延，如迷宫般蜿蜒，没人知道尽头藏着什么。
陆尧的身影出现在石窟外百丈处的密林里，玄色衣袍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他望着那片蠕动的藤蔓，眸子里闪烁着审慎的光，最终选了棵虬结的古松下盘腿坐下。
树根如老龙的爪，深深扎进岩石缝隙，繁茂的枝叶挡住了大半晨光，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凌耀杰进去过？”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林间的晨露。
林间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带着漠然的语调：“前日寅时，带着三位黑袍人，逗留了一个时辰。”
陆尧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节奏缓慢而均匀：“你的判断？”
“是个陷阱。”阴影顿了顿，“凌家核心炼器处，这几日，外围的护卫撤了七成，巡逻的路线都透着刻意，像是生怕别人找不到入口。”
陆尧面色淡然，继续问道：“大梵玄奥决呢？”
“必在此处。”阴影的声音斩钉截铁，“只是真伪只有你能分辨。”
陆尧抬头望向石窟方向，晨雾在洞口凝成淡淡的漩涡：“亦真亦假。”
他淡淡道：“以赝品为饵，引我等上钩；真品也藏在里面！”
“何必多此一举？”
“赝品若离真品太远，便会失去共鸣，露了破绽。”陆尧的指尖停在膝头，“他们断定我会跳入圈套而就算盗走赝品，也不觉可惜。”
“你打算？”
“帮我护法。”陆尧闭上眼，周身的灵压渐渐收敛，“我要参悟大梵玄奥决。”
“好。“阴影处的回应没有丝毫犹豫与疑惑，话音落下后，林间便陷入死寂。
唯有一股极淡的冰寒之气在空气中弥漫，带着某种源自骨髓的死亡气息，让周围的虫鸣都悄然停歇。
陆尧缓缓调整呼吸，识海深处忽然响起玄甲人的声音：“一会放开识海让我入主，你自会看到第二卷的真容”
少顷，陆尧的识海骤然风云变色。
原本澄澈的识海空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玄甲人的身影在风暴中心凝实。
他周身的甲胄泛着暗红的光，血锈纹路如活物般游动，竟完全占据了识海的中央位置。
陆尧的意识体则退到下方，依旧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态。
他缓缓睁眼，看向识海上空：那里正有金色的光流汇聚，渐渐凝成“大梵玄奥决第二卷”的字样。
字迹周围缠绕着细密的符文，如锁链般层层相扣。
随着书页缓缓展开，古老的篆字在金光中流转，散发出沛然的道韵。
“你就不怕我入主识海后，把你变成傀儡？“玄甲人低头看向陆尧，语气里带着戏谑，甲胄碰撞发出“咔”的轻响。
陆尧没有立刻回应，体内的大梵玄奥决第一卷正在自行运转，与上空的第二卷产生共鸣。
青铜色的灵能顺着经脉流淌，每经过一处穴位，都发出细微的嗡鸣。
直到两卷功法的韵律完全同步，他才抬眼道：“没有我的主动认可，你动不了我分毫。”
玄甲人的眸子骤然紧缩，甲胄上的兽首吞口突然亮起红光：“你就这么自信？“
“伴生神识体。”陆尧的目光平静无波，“如果你能强行操控，当初也不必跟我做交易。”
玄甲人忽然冷笑一声，笑声在识海回荡，震得阴云翻涌：“好小子！果然没看错”
他的语气变得复杂，既有欣赏，又有几分狡黠，“抓紧时间感悟，你可没多少功夫。”
陆尧缓缓闭目，不再多言，识海之内的意识完全沉浸在功法的奥秘中。
识海之外，陆尧的本体周围开始发生异变：天地元气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在他头顶凝成旋转的气旋。
气旋中心，他丹田处的沉丹正缓缓虚化，原本凝实的丹体变得半透明，里面隐约可见细小的光点在沉浮。
这是术修从“沉丹境“突破至“入虚境”的征兆。
天际传来隐约的雷鸣，虽只是破境三劫“天雷劫”的余威，却也带着骇人的威压。
云层被染成淡淡的紫色，偶尔有细碎的电光劈下，落在周围的树干上，激起细小的火星。
陆尧眉头微蹙，若不是玄甲人受限于神识体进入无主灵物的距离限制，他绝不会选择在此刻突破。
幸好之前在阆苑台已渡过体修第四境“显灵境”的劫难，如今术修破境虽有风险，却也在可控范围内。
他周身的元气漩涡越来越快，带动着地上的落叶旋转飞舞。
而在他身前三丈处，阴影渐渐凝聚成一道修长的身影：吕寒江一袭青衣，面色漠然如冰，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他身前悬浮着一柄墨色长刀，刀身狭长，刃口泛着冷冽的光，仿佛能斩断光线；
刀背宽厚，嵌着暗金色的纹路，如流星划过夜空。
“寒吟”二字刻在刀柄末端，金色的龙纹缠绕着赤红的握柄，龙首朝下，龙口正对着石窟方向，仿佛在预警着什么。
“一把上品灵器，一个四境刀修，也敢拦我？”
沙哑的声音突然在林间响起，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寒吟刀前的空地上，空气开始扭曲，一个老者的身影渐渐浮现：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
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凶戾。
最诡异的是他的气息，苍老的躯壳下，竟涌动着如岩浆般滚烫的血气，压得周围的草木都微微低垂。
老者目光死死盯着陆尧，完全没将吕寒江放在眼里：“没想到你小子，竟敢在此突破没有大梵玄奥决第二卷，强行破境，是破罐子破摔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陆尧丹田处的虚化沉丹。
那丹体周围缠绕的灵能纹路，分明与大梵玄奥决的韵律完全一致！
“不对”老者猛地转头看向石窟方向，皱纹里的凶戾瞬间被震惊取代，“你在共鸣感应？这不可能！隔着这么远”
他忽然狞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像朵枯萎的老菊：“小子，在这突破，算你找死！”
话音未落，老者猛地爆发！
轰——！
他周身的血气骤然膨胀，竟形成一个漆黑的漩涡，疯狂吞噬着周围的天地元气。
大地开始震颤，碎石从岩壁上滚落，林间的空气被抽干，形成刺耳的呼啸。
最骇人的是他体内涌出的威压，那是一种仿佛自成一界的气势，老者的身影在血气中若隐若现。
皮肤下隐隐有金色的光流涌动，每一次呼吸都让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
“第五境洞天境体修！”吕寒江的瞳孔骤然紧缩，握着寒吟刀柄的手紧了紧。
他胸口的血色吊坠突然裂开道道细纹，冰寒的死亡气息如潮水般涌出，原本漠然的眸子渐渐染上猩红，像一头沉睡的猛兽猛然觉醒。
老者感受到那股死亡气息，猛然正眼看向吕寒江，当他看清那枚血色吊坠时，突然失声尖叫：“吕氏的余孽遗孤？吕寒江！你竟然没死！”
“既然没死”老者的狞笑变得更加狰狞，膨胀的血气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冲向吕寒江，“今天就让你们两个，一起陪葬！”
大地剧烈震颤，老者的身影在血气中化作模糊的巨影，拳头上凝聚着金色的光团，所过之处，树木纷纷炸裂成木屑。
吕寒江横刀胸前，寒吟刀发出清越的鸣响，墨色的刀光与冰寒的死亡气息交织成盾，迎向那毁天灭地的一拳。
而林间的古松下，陆尧仍在闭目突破，头顶的元气漩涡越来越快，丹田处的沉丹已几乎完全虚化
而石窟深处，隐约有微光闪烁，仿佛在回应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厮杀，透着诡异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