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不容易补个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您还不知道?大事发生了!”
“还能有什么大事?”赢玄漫不经心地反问。
在他看来,所谓大事,无非又是巳蚁兽作乱。
既已在预料之中,便不足为奇。
他随意夹了一口饭菜,神情淡然。
白起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如今边关巳蚁兽大规模进犯!”
“守军已难支撑,陛下亲自下令,命王翦率军赶赴边关迎敌!”
白起说得情势危急,赢玄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这算什么大事?”
“这些事,不是早就料到了吗?”
他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
巳蚁兽大举来犯,守军不支,本就在意料之内。
毕竟引发此事的幕后之人,绝不会仅仅派遣几只巳蚁兽来边境骚扰一番便罢手。
他们的真正目标,显然是中原腹地。
若那些巳蚁兽只是在边关外围游荡几日,随后自行退去,并未大举进犯,反倒显得不合常理了。
白起略带困惑地望着赢玄,问道:“你怎么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其他皇子早已暗中派人查探此事。”
“他们巴不得能借此立功,在陛下跟前露个脸面。”
“可殿下您倒好,整日闭门不出,既不打听消息,也不结交朝臣。”
“日子过得倒是清闲自在。”
赢玄轻笑一声。
他本想说,就算他有意交际,那些皇兄们又有谁肯正眼瞧他?又何必自讨没趣,去凑那份冷脸?
可白起不懂这其中的门道。在他看来,赢玄如今既有战功在身,正该趁势多结人脉,为将来铺路。
赢玄正欲继续用饭,白起却仍站在屋中,神色焦灼。
见状,赢玄开口道:“罢了,别总站着,坐下来吧。”
“你心里有什么忧虑,直说便是。”
“我听说陛下已派专人调查此事,只是尚未得知结果。”
“不知为何,这些巳蚁兽竟会突然大规模进犯边境。”
“总之,我心中总觉得不安,恐怕将有大事发生。”
“你所说的‘大事’,究竟指的是什么?”赢玄反问。
白起沉吟片刻,答道:“或许是外族入侵。”
“万一因此导致我大秦陷入危局,周边诸国趁机发难,届时必将再起战火。”
赢玄听罢,笑着摆了摆手:“将军不必如此忧心。”
“陛下与李斯丞相绝不会坐视这样的局面出现。”
白起闻言追问:“那你可知陛下与李斯会如何应对?”
赢玄摇头:“我日日居于行宫之中,哪里能知晓朝廷决策?”
“这些不过是我的揣测罢了。”
白起狐疑地盯着他:“当真只是揣测?真的仅仅是猜测?”
赢玄微笑道:“将军莫非不信我所言?”
“并非不信,只是心中难安罢了。”
赢玄缓缓道:“若将军当真心忧国事,何不主动请旨前往边关,共御巳蚁兽之患?”
“我也愿随你同往。”
“随我同去?我看是九皇子你自己想去边关建功,又怕陛下不准,才拉上我做掩护吧。”
这话虽未说出口,但白起一眼便看穿了赢玄的心思。
赢玄坦然一笑:“你说得不错。若我贸然请命出征,难免惹人猜忌。”
“所以只能借重将军之名。毕竟梁国一役,是你我并肩取胜。”
“若是将军亲自向陛下请旨,我随军同行,陛下自然不会多心。”
稍顿片刻,赢玄又道:“不过说来,这也确是我考虑不周。”
“梁国之战刚过,将军好不容易得以休养。”
“如今又要奔赴边关,实属不易。此事暂且搁下,容后再议。”
言毕,赢玄不再多语。
这时,黄蓉缓步走入屋内,手中捧着一杯热茶,轻轻置于白起身侧。
她静立于赢玄身旁,默默听着二人对话。
白起轻叹一声:“我又岂不愿为国效命?”
“只是陛下未曾召我。”
“若我擅自请旨赴边,反倒可能招致疑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时机成熟,再请命出征也为时不晚。”
“眼下,确实尚无良机。”
赢玄点头表示赞同。
“那么依九皇子之见,此次边关异动,究竟是因何而起?”
赢玄听了,摇头道:“我终日闭门不出,足不出户。”
“这等军国大事,我又从何得知?”
说完,他低头专心进食。
白起见他依旧一副淡然模样,只得无奈叹息,随即告辞离去。
直至白起身影消失在门外,赢玄方才缓缓抬头,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
刹那间,他神情骤变,目光冷峻,全然不似方才那般闲散从容。
黄蓉静静立在一旁,自然明白他的心思。
她也望着白起离去的背影,对赢玄轻声道:“我见这白起将军近日频频前来寻公子。”
“倒象是将公子视作他唯一效忠之人一般。”
“我曾听旁人提起过这位白起将军。”
“在咸阳城里,不知多少权贵想拉拢他,皆被他那刚直不阿的性子拒之门外。”
“如今他却主动登门拜见公子,看来确实是真心信赖公子。”
赢玄凝视着白起远去的方向,沉默片刻。
黄蓉所言他并非不知,这些日子白起的举动他也一一看在眼中。
白起待他,的确如同挚友,甚至近乎臣属对待主君。
可赢玄始终心存疑虑——一个素来铁面无私的将军,怎会突然转而倾心相待?难道只因他们曾并肩作战,便生出这般情谊?
他思索良久,终是轻轻摇头。
白起与无数将士同袍共战,何曾对哪位皇子如此亲近?
在白起心中,唯有一人值得他誓死效忠,那便是嬴政。
赢玄真正担忧的是:这一切是否出自嬴政授意?
徜若自己真与白起推心置腹,将心底秘密尽数吐露,而后白起转身禀报嬴政……他又该如何自处?
“既然白起如今这般敬重公子,不如便与他坦诚相交。”
“若能得此猛将为己所用,日后在咸阳立足也将更有底气。”
赢玄听罢黄蓉之言,缓缓摇头。此事恐怕远非表面这般简单。
在这权力纷争的咸阳城中,谁会真心效忠一位毫无实权的皇子?
白起心中真正的主人,从来只有嬴政一人。
而事实也正如赢玄所料。
白起离开行宫后,径直步入王宫。
殿内,嬴政正端坐于几案前,翻阅竹简。
白起入内,拱手行礼:“参见陛下。”
嬴政抬手示意,左右侍女与宦官纷纷退下。
待殿中无人,白起才上前一步,低声禀报。
“可探得什么?”嬴政直接问道。
白起摇头:“臣抵达九皇子府时,九皇子方起身梳洗。”
“臣暗中试探其态度,他似对边关蚁兽之事并不上心。”
“但他屡次提及,愿亲赴边关,与将士共抗巳蚁兽。”
“此事或许真与九皇子无关。”
嬴政目光微敛,指尖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缓缓道:“当真无关?”
“既他如此渴望建功边关,那就成全他。”
“且看他到了前线,还能有何举动。”
“诺。”白起应声答道。
另一头,赢玄尚不知自己已被帝王怀疑。
他正与黄蓉商议,究竟何人将巳蚁皇藏于行宫之中。
黄蓉沉吟片刻,说道:“依我看,陛下最不可能为此事。”
“其一,陛下无需栽赃于你。”
“其二,他绝不会拿长城安危与秦国民众的性命当作棋子。”
“此举于他毫无益处,反招祸患。”
“因此,此事断不会是陛下所为。”
“可这座行宫由他亲自督建,密室构造唯有他知晓。”
“不。”黄蓉立即反驳,“绝非仅他一人知情。”
“密室岂能由帝王亲手建造?必有他人参与其中。”
“譬如,负责修建密室的工匠。”
“他们必定清楚密室的存在。”
赢玄却摇头道:“你有所不知。”
“凡参与修建密室的工匠,在完工之后,无一生还。”
“如今知晓密室之人,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况且那些平民出身的匠人,又怎会豢养巳蚁兽置于其中?”
“若非工匠,那便只能是曾在此居住之人知晓密室所在。”
听闻此言,黄蓉忽然想起一事:“我记得前些日子,二皇子来寻你时曾提过。”
“一位端夫人欲求此行宫,却被陛下断然拒绝。”
“莫非……是这位端夫人所为?”
赢玄略一思索,随即召来管家。
管家笑呵呵地走入房中,赢玄开口问道:
“我见这行宫多处陈设,皆似女子居所。”
“在我到来之前,可曾有旁人在此居住过?”
赢玄此言一出,管家微微一笑,答道:
“确然如此。先前陛下的端夫人便曾长居于此处行宫。”
“这座行宫,本就是陛下专为端夫人所建。”
“哦?竟有此事?”
赢玄略显惊异:“既然是为端夫人而建,为何如今却将此地赐予了我?”
“此宫的确为端夫人而设。”
“但端夫人性情刚烈,有一回竟伤及陛下。”
“陛下震怒,遂将行宫闲置。”
“此后端夫人欲再入此宫,陛下亦未允准。”
赢玄闻言摆手,示意管家退下。
黄蓉随即开口:“这么说来,那位瑞夫人嫌疑可就大了。”
“这位夫人究竟是何来历?”
赢玄摇头:“我对此人毫无所知。”
嬴政后宫佳丽众多,他素来无意关注这些琐事,因此对诸位夫人皆不甚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