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他内心掀起滔天巨浪,怔在原地,如遭雷击。
“四哥。”赢玄唤了一声。
赢时毫无反应。
“四哥!”赢玄又喊了一声。
赢时仍呆立不动,宛如泥塑木雕。
无奈之下,赢玄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赢时这才猛然惊醒。
“四哥,你怎么了?”赢玄一脸困惑地问。
赢时急忙摇头:“没……没什么。”
“四哥,这几日你把军务交接于我,便可动身回咸阳了。”
赢玄说着,拍了拍赢时的肩头,语气略带唏嘘:
“我真是羡慕二哥,能安然归城。”
“而我,却要留在这苦寒边关受罪了。”
赢时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我身旁的军政通晓军务,你若有事,直接找他商议便是。”话音未落,赢时便匆匆离去。
自此之后,直至赢时离开,赢玄再未与他相见。
赢玄不知梵天派之事最终如何收场。
但不久后,他便收到了前线传来的军情急报。
梁国军队死守西辛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白起所率部队伤亡过半,却连西辛关的一寸城墙都未能触及。
如今军报送来,只为请求增援。
赢玄览罢军报,立即下令清点兵马,准备即刻出发支持。
而他本人也决定亲赴前线。
他绝不会象赢时那般,龟缩后方,避战不出。
赢玄亲率三万将士奔赴西辛关。
白起见其率军前来,仅淡淡行了一礼,态度颇为冷淡。
“参见九皇子。”
白起曾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深得嬴政器重。
因而颇有些傲气凌人。
对于这些生于宫闱、养于安逸的皇子,向来不屑一顾。
赢玄对此并不介怀,只含笑示意免礼。
入夜,众人齐聚中军帐内商议对策。
西辛关依山傍水,天险自成,极难攻克。
关前更开凿长河,横亘如障。
秦军若想靠近,唯有乘舟渡河。
然舟上作战,远不及陆地灵活自如。
更棘手的是,西辛关上空设有神秘结界,秦军中的修仙之士竟无法踏入关内半步。
赢玄静听白起分析战局,只听其沉声道:
“明日你可命人在关下虚张声势,佯作强攻,引开敌军注意。”
“我则尝试破除这道结界。”
赢玄尚不清楚西辛关实情,不敢贸然决断。
只得默坐一旁,细听白起剖析局势,心中盘算待明日观势而动。
次日,秦军诸将依白起之令,率兵抵达西辛关外。
两岸相望,河水阻隔,秦将立于舟头,遥指城头梁军。
秦将高声喝骂:“尔等梁国人莫非尽是缩头之辈?”
“若有胆量,何不出来与我军决一死战!”
“我看你们不是龟缩不出,就是惧怕我军威势!”
“堂堂男儿,行事却如妇人般怯懦迟疑!”
“躲于墙后不敢露面,梁国颜面早已被尔等败光!”
“是男子汉便下来一战,畏首畏尾,枉称丈夫!”
“如今九州皆知,梁人胆小如鼠,列国私下称笑,尔等竟不觉羞耻!”
言语极尽讥讽,恶毒非常。
赢玄骑马立于岸边,凝望着西辛关上的守军。
只见城墙上,梁国士兵个个身躯紧绷,怒意翻涌。
然而他们依旧岿然不动,装作充耳不闻。
此时,秦将正在关前叫阵,吸引敌军注意力。
另一边,白起悄然腾身,飞至一处峭壁之巅。
崖下正是西辛关内部。
俯瞰而下,可见关内兵卒往来穿梭,忙于加固防御、调度粮草。
而百姓早已不见踪影,全城已成军营。
白起微微抬手,一道白光自掌心浮现。
他将光束推向关内,却不料光芒在半空骤然停滞。
——是结界作崇。
白起瞳孔微缩,心中了然。
此乃师弟所布之阵,源自师傅独门秘术,仅传玄羽一人,未曾授己。
他不知破解之法,只得以真元试探,试图强行冲破。
然而结界之力极为强横,非但未被撼动分毫。
反而将白起的力量反震而回。
反弹之势迅猛异常,白起身形不稳,连连后退。
眼看即将踏空坠崖,一只手臂及时从后扶住。
来者正是赢玄。
白起回头见是九皇子,不禁惊诧。
“九皇子,您怎会在此?”
赢玄神色平静,答道:“我来与你一同探查,是否另有破除此结界之法。”
言毕,他亦催动自身原力,朝结界方向推送而去。
然而那屏障坚不可摧,纵使赢玄倾尽全力,依旧无法穿透分毫。
反倒是他的力量被结界弹回,震得气血微荡。
“好厉害的结界。”赢玄低声感叹。
白起凝望着西辛关上空的异象,低声推测道:“这恐怕并非人力元力所凝聚,应当是有某种灵器在持续为这结界注入力量。”一听“灵器”二字,赢玄心头一沉,顿时觉得此结界更难攻破。
毕竟人的元力终有极限,徜若这屏障由修士之力维系,
必然难以持久。
可若是灵器驱动,则能绵延不绝地输送能量,维持结界长存。
如此一来,梁军哪怕只是固守不出,也能耗到秦军粮尽兵疲、被迫退兵。
连续一日尝试强行突破未果后,入夜时分,众人再度齐聚帐中商议对策。
那日间于城下叫阵的将领嗓子已然嘶哑,
他坐在帐内,嗓音干涩地开口:“真是气煞人,我在城门口骂了一整天,喉咙都快废了。”
“那些梁国人缩在城里头,纹丝不动,倒真有几分耐性。”
“耐不住又能如何?只要踏出西辛关一步,便是送死。他们宁可忍辱负重,也不肯轻举妄动。”旁边一名副将接口道。
白起端坐主位,眉心紧锁。
“将军可寻得破解结界之法?”身旁将领试探询问。
白起缓缓摇头:“那结界气息浑厚,非同小可,恐怕以你我之力,难以撼动。”
“那该如何是好?”
“是啊,梁军据城而守,兵马粮草水源皆自给无忧。”
“我们却是远道而来,补给艰难,经不起长久僵持。”
“时间拖不得啊。”
“此事我自然清楚。”白起低声道,“唯有静心筹谋,方能找到出路。”
营帐内一时鸦雀无声,气氛凝重。
这时,赢玄忽然开口:“我倒有个主意。”
闻言,众将目光齐刷刷投向赢玄。
他从容说道:“既然我们进不去,何不设法让他们自己出来?”
众人神色一动,纷纷凝神倾听。
赢玄继续道:“若梁军见我军溃败逃散,或悄然撤兵,诸位以为——他们会按兵不动吗?”
此言一出,帐中将士恍然大悟。
“可我们如何才能演得逼真,象是仓皇败退?”
“又或者暗中撤军,待其出城再杀个回马枪?”
赢玄摆手否定:“突然撤军,梁人必生疑虑。”
“他们定会观望多日,确认无诈才敢行动。”
“但我们耗不起这么多天,只能另辟蹊径。”
“那该当如何?”那将领急切追问。
叶天略作思索,忽而问道:“咱们军中,可是豢养着蚩兽?”
“确有。”将领立即应道。
赢玄点头道:“蚩兽乃万古森林中的凶猛灵兽,虽被秦军驯服,世人却不知其手段。”
“但终究是野性难驯,脾气暴烈,极易失控。”
“徜若某日蚩兽突然发狂,伤我将士、毁我营寨……诸位试想,梁国人见此乱象,是否会心动而出,欲图趁乱出击?”
话音未落,那将领猛地一拍大腿:“妙计!”
随即转向白起:“将军以为此策可行否?”
白起目光深邃地望向赢玄,神情复杂,似有探究,亦含疑惑。
赢玄淡然一笑:“不过一时灵光闪现,只觉此计或可一试。”
“我想将军不妨斟酌施行。”
白起沉默良久,终是缓缓点头:“九皇子此计,的确高明。”
“值得一试。”
听白起应允,赢玄微笑道:“事不宜急,明日便动手太过仓促。”
“不如再等五四日,徐徐布局。”
“免得动作频繁,反惹两人警觉。”
于是,五日后的一个深夜。
秦军大营骤然传出凄厉惨叫,紧接着,蚩兽狂怒的咆哮响彻营地。
士兵惊恐奔逃,而那巨兽状若疯魔,横冲直撞,践踏营帐,撕裂军械。
这般动静,迅速引起了梁国守军的注意。
城墙上,玄羽立于寒风之中,微微抬手。
一人会意,足尖轻点,身形如燕掠出城墙,直奔秦营而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那人飞身返回,禀报道:“秦军营中似已大乱,蚩兽失控,伤及多人。”
玄羽眸光微闪,静静望向远处火光隐约、人声鼎沸的敌营。
“那些蚩兽象是失去了理智,疯狂地攻击秦军将士。”
“这蚩兽不是早已被秦军驯服了吗?”旁边一位军师低声问道,“为何突然失控?”
那人只是摇头,未作回答。
玄羽立于原地,始终沉默不语。
“玄军师,依您之见,此事该如何应对?”身旁的将领开口询问。
玄羽缓缓吐出四字:“静观其变。”
秦军大营中,直至破晓,那群蚩兽仍在暴走。
它们横冲直撞,践踏士卒,摧毁营帐,所到之处一片狼借。
原本纪律严明的秦军顿时陷入混乱,四散奔逃。
人群中,白起跃上蚩兽脊背,试图安抚,却被猛然甩落至地面,重重摔在尘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