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克冲锋的那一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死也要为白雪公主多争取一刻时间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倒下的姿势,要足够体面,足够有尊严,不能让身后的骑士们看了心寒。
他的骑士们也是如此。
每个人的铠甲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拼尽了全身力气在攥紧缰绳;
每个人的喉咙都在发烫,不是因为干渴,是因为那句“冲锋”喊得太用力,几乎要撕裂声带
他们都明白,这一冲就是赴死,二十人对千军,连奇迹都懒得眷顾这样的悬殊。
可没有一个人勒住马缰,没有一个人回头张望,马蹄扬起的尘土里,只有义无反顾的决绝。
然而,当艾瑞克骑着白马冲破第一道防线,当骑士们的长剑劈开第一片甲胄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只听见马蹄声越来越重,象是有无数匹战马跟在身后,踏得大地都在震颤;
耳边的马嘶声越来越密,从最初的二十声,渐渐变成五十声、一百声,最后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洪流;
骑士的呐喊声更是此起彼伏,不仅有他们自己的嘶吼,还有无数陌生却同样激昂的声音添加进来,象是整个森林的精魂都化作了骑士,跟在他们身后冲锋。
艾瑞克的剑砍在敌军铠甲上,原本该震得手臂发麻,此刻却象切进了松软的黄油,毫不费力。
他低头看去,那些穿着艾德兰军装的士兵,脸上竟带着些许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们的举剑的动作慢得象在做梦,被他的白马撞得东倒西歪,仿佛一触即碎的纸人。
他们象一道烧红的利刃,轻轻松松就撕开了原本密不透风的军阵。
艾瑞克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迎面冲来的敌兵长相,手里的剑就已经带出一串血花,而对方连格挡的动作都没有。
“这……”艾瑞克脑子里一片空白,握着剑柄的手僵在半空,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身后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他的骑士们正红着眼冲锋,铠甲上的血迹混着汗水往下淌,嘴里嘶吼着不成调的战吼,那股狂热的劲头象是被点燃的枯草,连眼神都透着股不顾一切的狠厉。
可更诡异的是,在他们身侧,不知何时多出了数不清的骑士。
那些人穿着和他们一模一样的银白铠甲,骑着同样神骏的战马,动作整齐得象一面移动的铁墙。
他们的脸隐在头盔下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那股同样的决绝,马蹄踏在地上,与他们的节奏完美重合,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洪流。
“殿下!”
一个陌生的骑士策马靠近,隔着几步远朝他抬手致敬,头盔下的声音带着笑意
“跟上我们!”
艾瑞克张了张嘴,想问“你们是谁”,却被迎面而来的风堵住了喉咙。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白马象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超过了他平时训练的极限。
他们一路往前冲,象一柄被神力加持的巨斧,狠狠劈进敌军的军阵。
第一层防线的士兵刚举起长矛,就被侧方冲来的陌生骑士撞得人仰马翻;
第二层的弓箭手还没拉满弓弦,就被艾瑞克身边的骑士一剑挑落;
第三层的重甲步兵试图组成盾墙,却被潮水般的马蹄踏得粉碎。
剑锋所及之处,艾瑞克甚至不用刻意瞄准。
那些穿着艾德兰军装的士兵象是被抽走了魂魄,举剑的动作慢得象在梦游,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恐惧。
他的剑掠过之处,甲胄应声而裂,士兵们像被狂风扫过的麦秆,成片成片地倒下,连惨叫都透着股不真实的虚弱。
有个敌军将领怒吼着冲上来,长矛直指艾瑞克的胸口。
艾瑞克下意识地侧身,却见身侧一个陌生骑士抢先一步,长剑“唰”地刺穿了将领的咽喉。
那骑士转头朝他点了点头,头盔下的眼神仿佛在说“交给我们”。
艾瑞克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这太过诡异的“援助”。
这些突然出现的骑士是谁?他们为什么穿着和自己军队一样的铠甲?为什么要帮他?
他试图数清这些人的数量,却发现根本数不清。
他们象是从地里长出来的,杀退一批敌军,身侧就会多出一片新的铠甲反光,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冲锋——!”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所有骑士齐声应和,声浪掀得林间落叶纷飞。
艾瑞克被裹挟在这片洪流里,只能死死攥着缰绳,任由白马载着他往前冲。
他看着那些陌生骑士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们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白光,象极了以前听哥哥讲故事,故事里的英灵。
可英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疑问在他脑子里打转,却没时间细想。
他们已经冲破了第五层防线,前方的敌军开始溃散,像被打散的羊群,连将领的呵斥都止不住。
艾瑞克的剑上溅了几滴血,却远没有想象中沉重。
风灌满了他的头盔,带着血腥味和马蹄扬起的尘土。
他咬紧牙关,不再回头,任由那股狂热的洪流带着自己,朝着军阵的深处冲去。
他不知道这场冲锋会在哪里停下,只知道此刻的他们,象是拥有了撕裂一切的力量。
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挥了多少次剑,没数清自己撞翻了多少人,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敌军模糊的惨叫。
直到胯下的白马猛地冲出最后一道人墙,踏上一片空旷的林地,艾瑞克才猛地勒住缰绳。
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象是在宣告某种不可思议的胜利。
骑士们也纷纷停了下来,二十人互相靠着,拄着剑大口喘气
他们下意识地回头望去,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刚才还密密麻麻的军阵,此刻竟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数不清的艾德兰士兵倒在地上,从他们冲锋的起点,一直铺到这片林地的边缘,尸体堆栈着,像秋收后被遗弃的麦垛。
而那些侥幸没死的士兵,正疯了似的往森林深处逃窜,连武器都扔了,仿佛身后追着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我们……冲出来了?”一个年轻骑士喃喃自语,声音发颤。
艾瑞克握紧了剑柄,掌心全是冷汗。
他看着那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尸体,又看了看身旁的骑士们。
他们互相望着,眼神里全是“我们怎么做到的”的疑问,显然对刚才那些突然出现的、穿着同款铠甲的骑士毫无记忆,仿佛那只是冲锋时太过亢奋产生的幻觉。
那些莫名出现的骑士……是对他们的勇气的回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