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打定主意要去,格沃夫他们便再没半分尤豫。
毕竟不说他这个狼魔法师,单是普西凯这蝴蝶精灵,两个会使神奇力量的家伙在,不过是夜里去趟所谓的“凶宅”,实在算不得什么难事儿。
他们借着渐浓的暮色往那屋子走,脚步放得极轻,像几片贴着地面飞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过青石板路。
没多会儿就到了地方——那房子还是老样子,墙皮剥落得露出里面的黄土,坑坑洼洼的,像张饱经风霜的老脸;
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晚风灌进去,“呜呜”地响,倒象只瞎了眼的老兽,蹲在巷尾的阴影里喘着粗气。
格沃夫正准备推门,却发现身边的动静有些不对。
灰鼠早钻进他的粗布口袋,只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黑豆子似的眼睛警剔地瞅着门缝,胡须还在微微发抖
古鲁特和普西凯也在后面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原先还很兴奋呢,现在都怕了?
格沃夫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
“吱呀——”
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象是生了锈的铁片在摩擦,又象是这屋子在抗议这深夜的拜访。
三人一鼠刚迈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皱紧眉头,忍不住捂住口鼻。
空气中混着股浓重的霉味,还夹着点淡淡的、说不清的腥气,墙角的蛛网蒙着层厚灰,被穿堂风一吹,轻轻晃悠,像挂着张破烂的网。
借着从破窗钻进来的月光,能看清地上有片深褐色的痕迹,已经干透发黑,像块凝固的血痂,蜿蜒着一直延伸到屋角。
而在那血痕尽头,赫然摆着个骷髅头,小小的,牙床还没长齐,颅骨上的骨缝都没完全闭合,一看就知道是个孩子的。
月光落在惨白的骨头上,泛着冷幽幽的光,透着股说不出的瘆人。
屋中间摆着张缺了条腿的木桌,用块石头垫着才勉强稳住,桌角还有道深深的裂痕;
旁边歪着把断了扶手的椅子,椅面都快磨穿了,露出里面的朽木;
地上散落着些碎瓷片,大小不一,象是碗碟摔碎后的残骸,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东西,连点象样的家具都没有,空荡荡的屋子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仿佛能吸走人的魂魄。
格沃夫扫了一圈,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正想招呼大家回去,那角落里的骷髅头突然“咔哒”响了一声。
紧接着,一阵阴森森的笑声滚了出来,像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又象毒蛇吐信时的“嘶嘶”声:“你们要死了!要死了!”
“吱!”灰鼠吓得整个缩回格沃夫口袋,连毛茸茸的尾巴都卷了起来,瑟瑟发抖的动静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像揣了只受惊的小蚂蚱。
古鲁特和普西凯更是倒吸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冒出细汗,顺着脸颊往下滑,攥着格沃夫衣服的手抓得更紧了,指节都在打颤。
格沃夫也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瞪着那骷髅头,却见它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地,半点动静没有,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错觉。
他抽了抽嘴角——装神弄鬼。
“走了。”他转身往门口走,刚要迈出门坎,鼻尖却撞上片冰凉的黑影。
进来的是四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看着就透着股诡异
最瘆人的是他们的眼睛,红得象淬了血的玛瑙,直勾勾地盯着格沃夫他们,里面没有半分活气,手里还明晃晃地攥着尖刀,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哟,倒是省得我们去找,自己送上门来几个小的。”
一个胖得象水桶的男人开口,声音粗哑得象磨石头,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股齉气,“小孩,我们请你们去做客。”
做客?用刀子请?
格沃夫心里冷笑,面上却故意露出几分怯意,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们。
看这架势,这群人肯定还有同伙,正好跟去看看他们的老巢在哪,也好一网打尽,省得再害人。
那四个男人见他们脸上露出“恐惧”,顿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股说不出的油腻,像肥肉在油锅里炸出的腻味。
“跟上。”胖男人挥了挥刀子,刀刃划过空气,发出“嗖”的轻响,语气不容置疑。
格沃夫他们假意顺从,低着头跟着四个黑衣人出了屋子,穿小巷过窄道,脚步被催得极快。
没多会儿就走出了小镇,往黑漆漆的森林深处走。
林子里的风更凉了,吹得树叶“沙沙”响,象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
路上,那四个男人闲聊起来,声音不大,却象贴在耳边说的似的,句句清淅地飘进格沃夫耳朵里。
“前阵子那驴肉是真鲜,尤其是带点筋的地方,嚼着有劲儿,越嚼越香。”
瘦高个男人咂咂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我倒觉得那驴子的骨头更脆,熬出来的汤最香,撒点盐巴,能鲜掉眉毛。”
矮个子接话,语气里带着股残忍的兴奋,象在谈论什么美味的猎物。
“还是血好喝,热乎乎的,甜丝丝的,顺着喉咙往下滑,舒坦。”
另一个独眼男人舔了舔嘴唇,空荡荡的眼窝里象个黑洞,看得人心里发毛。
胖男人突然压低声音,嘿嘿笑起来,笑声像破风箱似的:“你们说,神父跟小男孩的故事怎么样?”
他们边说边笑,笑声在寂静的森林里回荡,像几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得人心里发紧。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终于出现间藏在密林里的木屋,被层层叠叠的树枝挡着,只露出个黑黢黢的轮廓。
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在漆黑的林子里格外显眼,像只蛰伏的野兽,正睁着眼睛等待猎物。
进了屋,格沃夫他们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婆坐在灶前,头发像团乱糟糟的草,沾满了灰和不明污渍,脸上的皱纹里嵌着泥,看见他们进来,嘴里反复念叨着:“又来新的了……又来新的了……”;
还有十几个男人围坐在桌边,个个眼睛通红,像饿极了的狼,看见格沃夫他们,齐齐转过头,目光像钩子似的钉在他们身上
屋里甚至传来清淅的咽口水声,“咕咚”“咕咚”的,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刺耳。
最诡异的是屋梁上,挂着个掉了漆的鸟笼,里面的小鸟正蹦蹦跳跳地唱着歌,声音尖尖的,调子却听得人头皮发麻:
三个小孩子好可爱,
一个在院角挖断骨头,
白森森的骨节沾着苔。
一个坐在门坎断了头,
眼睛还盯着门外来。
……
尸体哪里去?到胃里……到胃里……
(强盗是格林童话中强盗新郎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