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悟的男人跟座铁塔似的杵在树旁边,影子拉得老长,把脚边的草都压得蔫蔫的。
他外套口袋里鼓囊囊的,灰鼠正悄悄把圆脑袋探出来,小眼珠滴溜溜转,一会儿瞅树上的鸟,一会儿瞟树下嘻嘻哈哈的人,尾巴尖还在口袋沿上轻轻扫来扫去。
树上那只漂亮鸟儿最神奇的地方,是身上带着三样物件:
一个漂亮的金项炼。
一个硕大的磨盘。
还有一双红色的鞋子
格沃夫扒着狼大哥的衣领,一边听着树下的人笑闹——“这鸟叫得真透亮,真清脆。”
一边听着树上的鸟儿唱到尾音的“克威,克威,看我多快活”,后颈的汗毛直往外蹿。
“这感觉跟前世看恐怖片似的。”
“可这儿是童话世界啊,怎么这么瘆人?”
他清楚,童话里能说人话还让人类听懂的动物没几个,眼前这鸟儿很明显就不是那种动物——尽管灰鼠说,这只漂亮的鸟儿是一个可怜的小男孩变的。
所以树下这些人也听不出鸟儿说的话,只当是普通鸟叫,顶多夸句“声音脆”。
老实说,要不是还惦记着结局——说不定会蹦出个仙女,或者冒出什么宝贝——格沃夫早拉着狼大哥溜了。
这诡异劲儿,多待一秒都觉得浑身不得劲。
“走,买点东西去。”
格沃夫扯了扯狼大哥的骼膊,“找个能听见鸟叫的铺子,给小矮人们弄点调味品和工具。”
转移下注意力,总比在这儿硬扛着强。
狼大哥点点头,迈开大步。
口袋里的灰鼠立马精神了,小爪子扒着口袋边指路
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木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迎面撞上一个金发男人。
那男人看着二十多岁,瘦得象根晒蔫的豆角,脸上还有几颗浅浅的麻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见人进来,规规矩矩地鞠了半个躬:“客人需要买什么东西?”
“来点调味品,斧头,镰刀。”魁悟男人的声音从帽檐底下钻出来,有点沙哑,像砂纸蹭过木头。
格沃夫在心里补充:最好再弄头驴,几头猪羊,鸡鸭也得要几只。
小矮人们天天扛木头、劈柴火,有头驴能省老劲了;
猪羊宰了能炖肉,鸡鸭下蛋能煎着吃,想想都流口水。
男人点点头,转身在货架上忙活。
酱油、醋、盐巴用陶罐装着,码得整整齐齐;
斧头和镰刀挂在墙上,刃口磨得锃亮,能照见人影。
他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把东西归置到柜台上,又拿出个小秤,准备称重算钱。
就在这时候,树上的鸟叫突然停了。
跟被人掐住脖子似的,戛然而止。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震得铺子的窗户纸都簌簌发抖,外面瞬间炸开一片尖叫,跟被踩了的马蜂窝似的,乱糟糟的全是惊惶。
“出事了!”格沃夫心里一紧,赶紧催狼大哥,“快点!”
狼大哥也不含糊,伸手往口袋里一摸,掏出个东西——是颗指甲盖大小的宝石,在昏暗的铺子里闪着幽幽的光,跟块凝固的星星似的。
他立刻把宝石往男人手里一塞,准备结帐
男人捏着宝石,眼睛都直了。
这玩意儿他只在镇长家的玻璃柜里见过,听说能换半条街的房子!
他张了张嘴,想说“客人,你真大方。”
可话刚到嘴边就卡住了——狼大哥被催得急,骼膊一抬,袖子往上撩了点,露出的骼膊上复着层灰扑扑的毛,又密又硬,根根都跟针似的。
尽管只有一点点。
但是,这就好象破坏了童话世界的的伪装规则
男人的脸“唰”地就白了。
手里的宝石“啪嗒”掉在柜台上,他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瞳孔一点点往中间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是狼!这高大的“人”,是狼变的!
男人僵在那儿,跟被钉在了柜台后似的,连尖叫都忘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那截毛茸茸的骼膊,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害怕和懵圈,嘴唇哆嗦得跟秋风里的叶子似的。
魁悟的男人见他没动静,也跟着一僵。
帽檐下的视线顺着男人的目光往下瞅——坏了!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