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全屋，林卫国在战术板上，用红色的马克笔，重重地写下了这个名字。
“他就是我们下一个，也是最终的目标。”
赵凯、陈默、孙敏三个人，都围在战术板前，表情严肃。
“马尔罗……”孙敏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我知道他，法国最着名的小说家之一，写过《人的境遇》，讲的就是我们国家二三十年代那场大革命的故事。他现在是戴高乐政府的文化部长。
“不只是文化部长。”林卫国补充道，“他更是戴高乐将军最信任的‘精神密友’。在很多重大决策上，戴高乐更愿意听取马尔罗的意见，而不是那些政府官员的陈词滥调。”
这个信息，让三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卫国要费尽心机，去绕开官方渠道，查找这样一个目标。
抓住他，就等于直接抓住了戴高乐的耳朵。
“那我们怎么接近他？”赵凯问道，他的职业本能让他立刻开始思考行动方案，“需要对他进行监控吗？查出他的活动规律？”
“不。”林卫国摇了摇头，“对付马尔罗这样的人，任何特工手段都是愚蠢的。他是一个极其聪明和敏感的人，任何一丝监视的痕迹，都会引起他的警觉和反感。”
“我们不能‘找’他，得让他来‘找’我们。”
“什么意思？”陈默有些不解。
“我们要设计一场完美的‘偶遇’。”林卫国的手指，在战术板上轻轻敲击着，“一场让他觉得，是命运的安排，让他遇到了一个来自东方的‘知己’的偶遇。”
“这……这怎么设计？”孙敏觉得这简直比策划一场军事行动还难。
“我已经有初步的计划了。”林卫国的眼中，闪铄着智慧的光芒。
“赵凯。”
“到！”
“我需要你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搞到一份马尔罗部长最近一周的，非官方的行程安排。特别是他私人的活动，比如他会去哪家书店，哪个画廊，或者哪个剧院。”
“这个任务有难度。”赵凯皱起了眉头，“这种高级别官员的私人行程是绝密。我们很难渗透进去。”
“我知道有难度。”林卫国看着他，“所以我给你一个提示。马尔罗有个情妇，是个不算出名的女演员。从她身上下手，可能会有收获。”
赵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明白！”
“陈默。”
“到！”
“我需要你利用我们所有的情报资源，把马尔罗这个人的所有信息，都给我整理出来。不光是公开的资料，我还要他的一切。他的阅读喜好，他的艺术品位，他最崇拜的英雄，他最痛恨的敌人，甚至是他童年时的心理创伤……我需要一份能让我完全‘变成’他的心理侧写报告。”
“是！保证完成任务！”陈默知道，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但他同样兴奋。
“孙敏。”
“到！”
“你负责语言和文化的准备。我需要你找出马尔罗所有作品中，关于中国、关于革命、关于艺术与永恒的论述。我们要找到能和他思想产生共鸣的切入点。”
“好的，林顾问！”
“我们只有三天时间。”林卫国看着他的队员们，一字一句地说道，“三天之后，我要在伯尔尼的某个街角，和安德烈·马尔罗，进行一次‘命中注定’的相遇。”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晨曦”行动小组，进入了一种高速运转的状态。
赵凯展现出了他作为顶级特工的可怕能力。他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通过一个被他用“美男计”和重金收买的女演员，成功搞到了马尔罗的私人行程表。
而陈默，则象一台超级计算机，将海量的情报进行筛选、集成、分析，最终在第三天凌晨，交给了林卫国一份厚达上百页的，关于马尔罗的绝密心理侧写文档。
林卫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出门。
他贪婪地阅读着那份文档，将马尔罗的生平、思想、性格、癖好，全部都刻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他仿佛在进行一场灵魂的穿越。
他感受着马尔罗在上海街头目睹革命者被屠杀时的愤怒。
他感受着马尔罗驾驶着飞机在西班牙上空与法西斯战斗时的激情。
他感受着马尔罗在被盖世太保逮捕后，面对死亡时的从容。
他感受着马尔罗作为一个艺术家，对“不朽”的偏执追求，和对“虚无”的深刻恐惧。
当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孙敏和赵凯都感觉，林卫国的气质，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属于文人的忧郁，和一丝属于革命者的狂热。
他已经不再仅仅是林卫国。
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成为了那个最懂马尔罗的人。
“时间，地点，都已经确定了。”林卫国在地图上，圈出了一个地方。
“明天下午三点，伯尔尼美术馆，古典雕塑展厅。”
“根据赵凯的情报，马尔罗明天下午会独自一人去那里，参观一场关于古希腊雕塑的特展。”
“而我们，将会在那里，等着他。”
……
第二天，下午三点。
伯尔尼美术馆，古典雕塑展厅。
展厅里很安静，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参观者。
林卫国站在一尊名为《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的古希腊雕塑前。
这尊雕像虽然头部和双臂都已残缺，但那展开的巨大翅膀，和迎风挺立的姿态，依然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充满了力量和动感的美。
这是马尔罗最推崇的艺术品之一。他曾经在他的着作《无墙的博物馆》中，用整整一个章节，来赞美这尊雕像所代表的那种“战胜了死亡和时间的，人类意志的胜利”。
林卫国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已经与雕像融为一体。
孙敏则伪装成一个美术系的学生，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拿着速写本，看似在写生，实际上在用眼角的馀光，警剔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三点十五分。
一个穿着考究的灰色风衣，身材清瘦，但眼神极其锐利的法国男人，独自一人，缓缓地走进了展厅。
他没有理会展厅里的其他人，径直走到了那尊《胜利女神》雕像前。
他站在那里，仰着头，久久地凝视着那尊残缺的杰作，脸上是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虔诚表情。
林卫国没有动。
他知道，时机还没有到。
他需要一个完美的切入点。
马尔罗在雕像前站了足足有十分钟。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似乎想记下些什么。
就在他拧开钢笔笔帽的那一刻。
“啪嗒”一声。
笔帽不小心从他手中滑落，掉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滚到了林卫国的脚边。
机会来了。
林卫国弯下腰，捡起了那支价值不菲的万宝龙钢笔笔帽。
他没有立刻还给马尔罗，而是拿着笔帽，走到了他的身边。
“马尔罗先生，”他用平静的法语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