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国回到宾馆时，天色已经擦黑。
那两名跟丢了他的克格勃特工，正焦急地守在宾馆大堂，看到他悠哉游哉地从门口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似的莫斯科特产“巴斯蒂拉”果糕，两人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林……林同志，您去哪儿了？”其中一人结结巴巴地问道。
“哦，随便逛了逛，莫斯科的地铁真不错，就是人太多，一不小心就跟你们走散了。”林卫国一脸无辜地说道，还热情地把手里的果糕递过去一串，“来，尝尝，味道还行。”
两人看着那串果糕，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林卫国没再理他们，径直上了楼。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失踪”，已经足以让克格勃对自己提高到最高警戒级别。但这也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就是要让对方紧张，让他们摸不清自己的底细。
他一进房间，刘振东和孙建军就立刻跟了进来。
“怎么样？”刘振东关上门，紧张地问道。
“鱼儿，上钩了。”林卫国将下午在公园里的那场“棋局”，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当听到林卫国竟然直接点出了克格勃副局长奥尔洛夫的名字时，饶是刘振东这样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你怎么会知道是他？”
“猜的。”林卫国淡淡地说道，“根据我之前掌握的情报，以及他们这次行动的风格，有能力、有动机，并且有这么大胆子的人，只有他。”
刘振东和孙建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两个字：妖孽。
这不是分析，这是未卜先知！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明天晚上的《天鹅湖》……”孙建军有些担忧。
“等。”林卫国只说了一个字，“等葛罗米柯的回应。”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张纸，写下了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递给了刘振东。
“刘副部长，这是我方安插在莫斯科大学的一名‘关系’。我需要您动用使馆的渠道，让他帮我办一件事。”
林卫国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他要设一个局，一个针对娜塔莎和她上线的局。
第二天，整个白天，风平浪静。
下午的谈判，彼得罗夫明显收敛了很多，虽然依旧强硬，但不再使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林卫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晚上，莫斯科国家模范大剧院。金碧辉煌的剧院里，座无虚席。
中方代表团，被安排在了二楼的贵宾包厢里。
林卫国坐在刘振东身边，目光却不是看着舞台，而是在观众席里，不动声色地搜索着。
很快，他在一楼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娜塔莎。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晚礼服，神情有些憔瘁，不时地看着自己的手包，显得心神不宁。
林卫国心中了然。看来，他安排人送去的“礼物”，她已经收到了。
那是一本伪装成普通书籍的照相册，里面，是几张她和不同男人在酒店房间里的“亲密合照”。照片当然是伪造的，但做得天衣无缝。随书附上的一张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奥尔洛夫将军，让我向你问好。”
这足以让任何一个“燕子”魂飞魄散。
她会立刻认为，自己被上线出卖了，对方掌握了足以毁灭自己的证据。
果然，演出进行到一半，娜塔莎就坐不住了。她起身，匆匆地离开了座位，向着剧院的休息室走去。
林卫国对身边的刘振东，使了个眼色。
刘振东点了点头，也站起身来，对周围的苏方陪同人员说道：“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卫国紧随其后。
两人在走廊里，避开人群，迅速进入了一个事先已经安排好的，空置的杂物间。
杂物间里，一名使馆的技术人员，早已架设好了一台精密的监听设备。耳机的另一头，连接着的，正是隔壁女休息室里，一个事先安装好的窃听器。
那个窃听器，是波波夫的人，利用职务之便，在下午刚刚安装上去的。
这是葛罗米柯给林卫国的“投名状”。
林卫国戴上耳机，立刻就听到了娜塔莎那带着哭腔和愤怒的声音。
“……你必须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照片，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随即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和傲慢。
“娜塔莎，我警告你，不要胡思乱想！什么照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的敌人，非常狡猾，这很可能是他们的离间计！”
是那个在晚宴上，躲在角落里的西装男人。他是娜塔莎的直接上线，克格勃的一名少校。
“离间计？那他们为什么会知道奥尔洛夫将军的名字？”娜塔莎的声音，尖利了起来。
“闭嘴！”男人低吼道，“将军的名字，也是你能随便叫的吗？我告诉你，这次的任务，是将军亲自指挥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稳住那个姓林的中国人！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一切手段！”
“我办不到！”娜塔莎崩溃地喊道，“他根本不是人！他是个魔鬼！他什么都知道！我感觉我在他面前，连衣服都没穿！”
“废物！”男人怒骂道，“我早就说过，对付中国人，不能用对付漂亮国人的那一套！他们都是狡猾的狐狸！好了，别哭了！记住，为了苏维埃的荣誉，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就算是你，也不例外。”
男人的最后一句话，冰冷而无情。
耳机里，传来了娜塔莎压抑的哭泣声。
而林卫国，则缓缓地摘下了耳机。
他看着监听设备上，那盘正在缓缓转动的，记录下了一切的磁带，嘴角，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容。
够了。
这些，已经足够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同样听完了全程，早已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刘振东和孙建军。
“刘副部长，孙副团长。”
“我们可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