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位学长殷勤的带领下,林卫国一家人穿过围观的人群,来到了男生宿舍楼。
林卫国被分在了302宿舍。
这是一个标准的四人间,靠墙摆着两张上下铺的铁架床,中间是一张长条桌和几把椅子,陈设简单,但打扫得很干净。
“林学弟,你看看,还缺什么不?缺什么就跟我们说!”一个叫李明的学长热情地说道。
“谢谢学长,不缺了,都挺好的。”林卫公道。
此时,宿舍里已经有两个人到了。
一个戴着厚厚的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生,正坐在桌子前看书。另一个则穿着一身的确良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正靠在床架上,有些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新来的人。
李明学长立刻大声介绍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今年的市理科状元,林卫国同学!以后就是你们的室友了!”
这话一出口,宿舍里两个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那个戴眼镜的男生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拘谨和崇拜,主动伸出手:“你好你好,我叫陈默,来自苏省。林……林同学,你的事迹我早就听说了,你真是太厉害了!”
林卫国笑着跟他握了握手:“你好,陈默。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叫我卫国就行。”
而另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从鼻子里“恩”了一声,连屁股都没挪一下,态度显得有些傲慢。
李明学长怕林卫国尴尬,赶紧小声介绍道:“那个叫赵凯,京城本地的,听说是从干部家庭出来的,人有点傲,你别介意。”
林卫国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这种人他见多了,无非就是仗着家里有点背景,眼高于顶罢了。
父母帮着把床铺好,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王茹的眼圈都红了。
“爸,妈,你们就放心回去吧。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林卫国把他们送到宿舍楼下。
“行,那你自己注意身体,钱不够了就跟家里说。”林铁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带着依依不舍的王茹和林卫东离开了。
送走家人,林卫国回到宿舍。
陈默依旧在看书,而那个叫赵凯的,则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支看起来就很名贵的英雄钢笔。
看到林卫国进来,赵凯终于开了金口,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卫国,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你就是那个林卫国?理科状元,不去清华学导弹,跑我们这儿学外语,怎么想的?”
这话听起来象是在问问题,但那股子居高临下的质问味儿,谁都听得出来。
陈默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觉得这个赵凯说话太冲了。
林卫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个人选择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
“个人选择?”赵凯嗤笑一声,那声音不大,但嘲讽的意味十足,“我可不觉得。我猜啊,你就是怕了。怕去了清华北大那种天才扎堆的地方,你这个状元很快就泯然众人了。所以才选我们北外,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嘛!这算盘打得,倒是挺精明。”
他这话说得就非常难听了,几乎是指着鼻子说林卫国是徒有虚名,为了面子才不敢去顶尖学府。
陈默都听不下去了,刚想开口说句公道话,却被林卫国用眼神制止了。
林卫国看着赵凯,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嫉妒心作崇,看不得别人比他强。跟他讲道理是没用的,你越解释,他越觉得你心虚。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他根本无法企及的实力,让他彻底闭嘴。
林卫国没有生气,甚至还笑了笑。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从包里拿出那本在琉璃厂淘来的法文原版教材,自顾自地翻看了起来。
赵凯见林卫国不搭理自己,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更不爽了。他觉得林卫国这是在无视他。
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自以为很标准,实际上却口音很重的英语,慢悠悠地说道:既然你来北外学外语,那你的英语一定很好了吧?
他想用英语来杀一杀林卫国的威风。他出身干部家庭,从小就接触过一些英语,自认为比这些普通家庭出身的同学要强得多。
陈默听得一头雾水,他以前根本没接触过英语。
赵凯看着林卫国,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等着看他出丑。在他想来,林卫国一个理科生,就算高考英语分数高,那也是哑巴英语,口语肯定不行。
然而,林卫国连头都没抬,依旧看着手里的法语书,嘴里却用一种比广播里的播音员还要纯正、流利的英式发音,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
“我的英语水平只是获取知识的工具,不是用来攀比的东西。不过,既然你提到了这个问题,我倒是很好奇:关于萨丕尔沃尔夫假说及其在跨文化翻译中的应用,尤其是在传达抽象哲学概念方面,你有什么看法?
林卫国说完,整个宿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陈默是完全没听懂,只觉得林卫国说了一长串“鸟语”,但那语调,那发音,听起来就感觉特别高级,特别有学问。
而赵凯,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他只听懂了“english”、“question”几个简单的词,后面那一长串什么“萨皮尔沃尔夫”、“假说”、“哲学概念”,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书!
他那点半吊子的英语水平,跟林卫国这一比,简直就是幼儿园小朋友在跟大学教授对话!
赵凯的脸“刷”的一下,涨成了猪肝色。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尴尬、羞愤、震惊……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精彩极了。
他本想羞辱别人,结果却被对方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给彻彻底底地羞辱了。
林卫国这时才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抱歉,是我的问题太复杂了吗?
这一句,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凯象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再也维持不住那副高傲的样子,狼狈地转过身,爬上自己的床铺,用被子蒙住了头,再也不敢吭声了。
陈默在一旁看得目定口呆,随即,看向林卫国的眼神,从崇拜,变成了敬畏。
这个状元郎,也太……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