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国这最后一句话，象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贾张氏的心口上。
让她当着全院人的面，跟一个小丫头片子承认自己错了？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我……我凭什么！”
贾张氏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叫道。
“我骂她两句怎么了？她就是拿了我家的东西！我没让她赔就不错了！”
她还想继续撒泼，但这一次，周围邻居的眼神已经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看热闹，而是带上了明显的鄙夷和不屑。
“差不多得了，贾家的。”
三大爷阎埠贵清了清嗓子，推了推眼镜。
他看明白了，今天这事，贾家是彻底不占理了。
再闹下去，丢的是整个院子的脸。
“事情都清楚了，就是个误会。淮茹，快把你妈拉回去。”
“是啊，贾大妈，卫国说得对，孩子是无辜的，话不能说得那么难听。”
一个平时跟林家关系还不错的婶子也开口了。
“就是，为了一块烂白薯，至于吗？”
舆论，已经完全倒向了林卫国这一边。
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贾张氏这种人能讲道理。
他要的，是发动群众，是用院里约定俗成的道德准则，来压垮她。
这叫阳谋。
我把所有事情都摆在台面上，是非曲直，让大家来评判。
你贾张氏再能撒泼，你还能跟全院人对着干？
秦淮茹的脸已经臊得通红，她用力拉着贾张氏的骼膊。
“妈，咱们回去吧，别再说了！”
“我不回！”
贾张氏一把甩开她，三角眼死死地瞪着林卫国。
她今天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了，以后在这院里还怎么横着走？
她不甘心！
“林卫国，你别以为你人多就有理了！”
“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不赔东西，我就不走了！我就睡在你们家门口！”
说着，她竟然真的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准备嚎啕大哭。
这一下，连阎埠贵都皱起了眉头。
碰到这种滚刀肉，还真是没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又带着怒气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干什么呢！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歇歇了！”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林卫国的父亲林铁，和母亲王茹，正一前一后地走进院子。
林铁穿着一身满是油污的蓝色工装，手里还提着个工具包，显然是刚从轧钢厂下班。
他身材高大，常年做体力活，骼膊上的肌肉虬结，一脸的风霜。
而母亲王茹，则是快步走在前面，脸上满是焦急。
她刚才去街道卫生所请大夫，结果大夫出诊了，她怕儿子有事，就急匆匆地往厂里跑，想让丈夫赶紧回来看看。
没想到，刚进院子，就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幕。
“爸，妈！”
林卫东也从屋里跑了出来，他是被外面的吵闹声惊动的。
王茹一眼就看到了被林卫国护在身后、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女儿林小杏，还有坐在地上撒泼的贾张氏。
她心里“咯噔”一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贾家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王茹快步走上前，一把将林小杏搂进怀里，心疼得直掉眼泪。
“我们家卫国还病着，杏儿还小，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吓着孩子啊！”
林铁则是一声不吭，把工具包往地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他走到林卫国身边，看着儿子苍白但坚定的脸，沉声问道：
“卫国，怎么回事？”
林卫国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他说话的时候，不偏不倚，不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
但越是这样平静的陈述，听在林铁和王茹耳朵里，就越是象一根根针，扎在心上。
自己的宝贝女儿，就因为捡了一块别人不要的烤白薯，被人指着鼻子骂是贼！
王茹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掉得更凶了。
林铁的脸色，则是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黑得象锅底。
他是个老实巴交的焊工，平时在院里与人为善，不惹事。
但这不代表他没脾气。
憨厚的人，一旦被触及了底线，那爆发出来的怒火，比谁都可怕。
而他的家人，就是他的底线。
“贾张氏。”
林铁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子压抑的怒火。
“我再问你一遍，刚才我儿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贾张氏被林铁这要吃人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林铁可是轧钢厂的八级工，人高马大的，真动起手来，她这把老骨头可不够瞧的。
但让她就这么认怂，她又不甘心。
“我……我……”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
林铁点点头，不再看她。
他转过身，对着院里所有人，抱了抱拳。
“各位街坊，今天这事，让大家看笑话了。”
“我林铁没本事，让老婆孩子受了委“屈。”
说着，他猛地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
院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林师傅，你这是要干啥？”
“老林，别冲动啊！”
王茹也吓坏了，赶紧拉住他。
“当家的，你别乱来！”
林铁却推开妻子的手，他没有走向贾张氏，而是走到了院子中央。
他举起手里的板砖，对着自己的脑门，就要拍下去！
“爸！”
林卫国惊呼一声，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这血腥的一幕。
然而，预想中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林铁的手，停在了离额头只有一寸的地方。
他不是要自残。
他只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和决心。
他通红着眼睛，扫视全场，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
“我林铁，在轧钢厂干了二十年，兢兢业业，没出过一次差错！”
“我自问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工厂！”
“在院里，我与人为善，谁家有事需要搭把手，我林铁什么时候说过半个不字？”
“可今天，我林铁的女儿，我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闺女，就因为捡了一块别人不要的破白薯，就要被人指着鼻子骂是贼！”
“我儿子，大病未愈，站出来讲道理，还要被人数落！”
“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贾张氏！”
他猛地回头，手里的板砖指向地上的老虔婆。
“你不是要说法吗？行！我今天就给你一个说法！”
“我现在就去街道办，去派出所，去找厂领导！”
“我就问问他们，我林铁的女儿，到底是不是贼！”
“我就问问他们，你贾张史，无凭无据，当众辱骂我女儿，毁我林家名声，该当何罪！”
“你不是能撒泼吗？你去跟公安同志撒泼！你去跟厂领导撒泼！”
“我今天，就算拼着这份工作不要，也要跟你死磕到底！”
林铁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林铁这股子豁出一切的狠劲给镇住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时闷声不响的老实人，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气场。
贾张氏彻底傻眼了。
她撒泼耍赖，欺负的就是林家这种老实本分的人。
她笃定他们要脸面，不敢把事情闹大。
可现在，林铁这是要跟她拼命啊！
去街道办？去派出所？
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真要是把公安招来了，她这种行为，往小了说是邻里纠纷，往大了说，那就是寻衅滋事，敲诈勒索！
到时候别说赔偿了，自己都得被抓进去！
“不……不是……我……”
贾张氏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林兄弟，你别冲动，我……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玩笑？”
林铁冷笑一声，上前一步。
“指着我女儿的鼻子骂她是贼，这也是玩笑？”
“不不不！”
贾张氏吓得连连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回地上。
“是我老糊涂了，是我嘴贱！我胡说八道！杏儿是个好孩子，她不是小偷，不是！”
她为了撇清自己，几乎是喊出来的。
林卫国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
成了。
父亲这一手，比自己预想的效果还要好。
自己的“阳谋”，是诛心。
而父亲的“血性”，是诛胆。
软硬兼施，贾张氏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不投降才怪。
“光说不是可不行。”
林卫国适时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贾大妈，你刚才怎么骂我妹妹的，现在，就怎么跟我妹妹道歉。”
“一个字，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