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
象是被一柄大锤狠狠砸过,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林卫国费力地睁开眼,视线里一片昏暗和模糊。
入眼是灰扑扑的屋顶,上面糊着一层又一层的旧报纸,有的地方已经泛黄卷边,露出底下黑乎乎的房梁。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草药味。
不对。
这不是他在21世纪战略研究室的单身公寓。
他的公寓窗明几净,带着淡淡的木质香熏味道。
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林卫国,男,二十岁,红星轧钢厂子弟,高中毕业后待业在家,身体孱弱……
父亲林铁,轧钢厂八级焊工。
母亲王茹,家庭主妇。
弟弟林卫东,十六岁,在读高中。
妹妹林小杏,六岁。
家住南锣鼓巷95号院,一个标准的大杂院。
时间,1953年,冬。
“我……穿越了?”
林卫国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他记得自己是为了一个重大的海外能源战略项目,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最后心脏一阵绞痛,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成了这个同样叫林卫国的年轻人。
“哥,你醒了?”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卫国扭过头,看到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蛋蜡黄的小女孩正趴在床边,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关切。
这是妹妹,林小杏。
小丫头的嘴唇干得起了皮,小脸也瘦得脱了相,只有那双眼睛,还亮晶晶的。
“杏儿……”
林卫国下意识地叫出了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喉咙里象是着了火。
“哥,你终于醒了,妈去给你请大夫了,你都昏睡一天了。”
林小杏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不烫了,太好了。”
小丫头象个小大人一样松了口气。
林卫国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这是原主身体里残留的对妹妹的疼爱。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觉浑身使不上劲,肚子更是“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是饿的。
一种深入骨髓的饥饿感,仿佛能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给嚼碎。
记忆中,这个家已经吃了好几天的稀粥了,清得能照出人影。
原主就是因为体弱,加之饥饿,前两天在院子里被冷风一吹,就病倒了,高烧不退,最后便宜了自己这个来自21世纪的灵魂。
“哥,你饿不饿?”
林小杏眨巴着大眼睛,小声问道。
“饿。”
林卫国老实地点点头。
林小杏听到这个字,眼睛一亮,象是下了什么决心。
她转身跑到墙角的一个小破柜子前,踮起脚尖,从最里面摸索了半天,然后像献宝一样,捧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跑了回来。
“哥,给你吃!”
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林卫国看清了,那是一个烤得焦黑的白薯。
虽然不大,但在眼下这个情景里,简直就是山珍海味。
“杏儿,你哪来的?”
林卫国心里一紧。
家里的粮食都由母亲王茹严格把控着,绝对不可能有多馀的白薯给小孩子当零食。
“是……是下午在院子里,张奶奶给的。”
林小杏的眼神有些闪躲,声音也小了下去。
张奶奶?
林卫国的脑海里立刻跳出了一个满脸褶子,眼神刻薄的老妇人形象。
贾张氏!
秦淮茹的婆婆,整个四合院里最尖酸刻薄、撒泼耍赖的代表人物。
她会好心给杏儿白薯?
林卫国心里一百个不信。
这老虔婆不从别人家占便宜就烧高香了。
“杏儿,跟哥说实话。”
林卫国的语气严肃了一点。
林小杏被他看得有些害怕,小脑袋耷拉了下去,两只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是……是棒梗哥的。”
“他下午在院子里烤白薯,我去捡柴火,他……他就分了我一小块。”
小丫头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妈妈,秦淮茹阿姨也看到了,没说啥。”
林卫国心里瞬间明白了。
这哪是分给她的,八成是贾家的棒梗吃不完,或者不小心掉在地上,被杏儿捡了回来。
秦淮茹看见了没做声,那是因为她要维持自己“善良”的人设。
但贾张氏那个老虔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哥,你快吃吧,吃了病就好了。”
林小杏把烤白薯往他嘴边送,小脸上满是期盼。
看着妹妹瘦弱的样子和懂事的眼神,林卫国心里又酸又软。
他刚想伸手接过,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尖利刺耳的叫骂声。
“哪个天杀的丧良心的小偷,偷我家的白薯啊!”
“大白天就敢偷东西,手怎么不烂掉啊!”
“我们家棒梗的救命粮啊,就这么被人偷走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声音,正是贾张氏!
林小杏的小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手里的烤白薯“啪嗒”一声掉在了床上。
她害怕地躲到林卫国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是……是她,是张奶奶。”
林卫国眼神一冷。
来了。
他知道,这老虔婆就是指桑骂槐,骂给自己家听的。
这哪里是丢了个白薯,分明是想借题发挥,来他家讹诈点东西。
毕竟,父亲林铁是八级焊工,工资在院里算高的,一直被贾家惦记着。
“别怕,杏儿。”
林卫国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后背,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
“你没有偷,是棒梗自己不要的,对不对?”
“恩……”
林小杏带着哭腔点点头。
“那就行了。”
林卫国掀开薄薄的被子,忍着身体的虚弱,慢慢地坐了起来。
“哥扶你起来,我们出去看看。”
他心里清楚,这种事,躲是躲不掉的。
在四合院这种地方,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一旦被扣上“小偷”的帽子,以后全家人都抬不起头。
而且,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因为一块别人不要的破白薯,就背上这种骂名,留下心理阴影。
他林卫国的人,谁都不能欺负!
他扶着墙,慢慢站稳,虽然身体还有些晃悠,但眼神却已经变得锐利起来。
作为一个顶级的战略研究员,他最擅长的,就是分析局势,利用规则,在看似无解的困局中找到破绽。
对付贾张氏这种泼妇,动手动脚是下策,还会落人口实。
得用脑子。
得让她自己把吃下去的脏水,再吐出来。
“走,杏儿,哥带你出去。”
林卫国牵起妹妹冰凉的小手,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院子里已经围了些看热闹的邻居。
而贾张氏正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央,唾沫横飞。
看到林卫国兄妹俩出来,她的三角眼立刻象见了血的苍蝇一样,死死地盯了过来。
“哟,正主出来了!”
“林家的小丫头片子,你个手脚不干净的玩意儿,把我孙子的白薯还回来!”
贾张氏扯着嗓子,手指几乎要戳到林小杏的脸上。
林小杏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拼命往林卫国身后躲。
林卫国将妹妹护在身后,脸色平静,眼神却冷得象冰。
他没有理会贾张氏的叫嚣,而是环视了一圈院里的邻居。
许大茂正抱着骼膊,一脸幸灾乐祸地看戏。
三大爷阎埠贵推了推眼镜,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盘算着能不能从中捞点什么好处。
一大爷易中海皱着眉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开口。
秦淮茹站在自家门口,一脸为难和歉意,眼神却不时地瞟向这边,带着几分看戏的意味。
好一个众生相。
林卫国心里冷笑一声。
他知道,今天这一关,必须过,而且要过得漂亮。
这不仅是为了妹妹的名声,更是他这个“新来者”,在这个四合院立威的第一战!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了。
“贾大妈,您是说,我们家杏儿,偷了您家的白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