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基于理解和深厚信任的纽带，在无声中悄然建立。
林凡看着眼前这位卸下了部分铠甲的老人，想起了那桩曾轰动足坛的旧闻。
他斟酌着词句，轻声问道：
“里皮先生，请原谅我的消息不够灵通。我记得您之前，选择了离开？
当时我看到新闻，内心非常震动，但一首未能了解其背后的缘由。如果这不至于触及您的伤痛的话。”
里皮望向远处，脸上的皱纹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更深了。
沟壑中填满了疲惫，以及一种深刻入骨的释然。
“那是我超过半个世纪的职业生涯里最艰难，也是最别无选择的决定之一。”
他的声音沙哑，目光投向窗外渐沉的暮色，仿佛在与某个无形的巨物对视。
“具体的原因错综复杂，像一团找不到线头的乱麻。那并不仅仅是因为某一场比赛的比分，而是唉”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后面所有的话语都咽了回去，“算了，林，有些事情，不值得再去触碰。”
他没有明说，但那份深切的无力感与毅然转身的决绝，己经像水一样弥漫在整个房间。
那是一个足球纯粹主义者，在面对无法撼动的，非足球性质的庞然大物时，最后的反抗。
林凡没有再追问。
他尊重这份沉默，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振聋发聩的回答。
随后，林凡说道：“现在国家队的教练是李指导了吧？希望情况能有所改变。”
听到这个名字，里皮端起咖啡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他将咖啡凑到嘴边，却没有喝，只是借着这个动作沉吟了片刻，方才放下。
“李”
里皮终于开口。
“他曾经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球员，意志顽强，是真正的斗士，这毋庸置疑。”
他先给予了球员时代充分的肯定，这是一个无法反驳的事实。
然而，紧接着他话锋微妙地一转：“但作为主教练他正在学习，走在一条所有年轻教练都会经历的道路上。”
他抬起眼，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在那个位置上，有时候决定成败的，并不仅仅是战术板上的东西。”
这番话，里皮说得云淡风轻，没有半个字的负面评价，甚至听起来像是前辈对后辈的理解。
里皮没有明说，但所有的提醒与告诫，都己尽在不言之中。
“听说，你还拒绝了横大？”里皮突然问道。
“是的，里皮先生。”
林凡并没有隐瞒。
“横大是我登陆龙国的原因，我在那里取得了一些成绩，在我看来，横大还是不错的。”
里皮说道：“为什么要拒绝呢？这也许是龙国足球的一个机会。
林凡摇了摇头，说道：“您也知道，足球并不只是砸钱就可以的，况且”
随林凡迅速转换了话题，脸上重新浮现出热情的笑容：
“里皮先生，时间不早了，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共进晚餐？
我知道一家还算地道的意大利餐厅。而且”
他特意顿了顿，眼睛明亮。
“如果您不觉得打扰，我想介绍几位还在训练场上的年轻人给您认识。对他们来说，能见到您，恐怕比赢得一场比赛更值得铭记。”
里皮眼中的阴霾被这番话驱散了不少，重新焕发出神采。
他显然对这个提议极感兴趣，甚至带着几分期待，尤其是听到那几个龙国年轻人：
“当然！我非常乐意。能亲眼见见这些让整个英格兰侧目的年轻战士，是我的愿望。”
两人并肩走出办公楼，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射在绿茵场上。
李伟、于良、高宁等人果然还在助理教练的带领下，进行着额外的定位球攻防演练。
汗水己经彻底浸透了他们的训练服。
当看到林凡陪着那位传说中的银狐走来时，这些年轻人瞬间僵在原地。
于良的眼睛瞪得溜圆，张浩下意识地擦了把汗，似乎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些。
连一向沉稳的李伟，嘴唇也微微张开了。
“教教练，这位是”李伟的说话又恢复了他刚来时候的结巴。
林凡笑着，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孩子们，这位是马尔切洛·里皮先生。他今天特地来看看大家。”
“我的上帝”赖斯用母语低声惊呼。
里皮脸上带着长者特有的和煦笑容，主动走上前，与他们一一用力握手。
他先用对高宁说：“你的冲刺，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某些意大利边锋，很棒。”
然后转向李伟：“你是这支球队的心脏，节奏掌控得很好。”
最后，他拍了拍赖斯结实的臂膀，说道：“年轻人，防守的预判和进攻的嗅觉是天生的礼物，你做的很棒！”
随后，银狐老爷子跟其他年轻球员一一握手。
尤其到了巴斯托尼和斯卡尔维尼两位意大利球员时，里皮微笑着用意大利语和两人交流了几句。
简短的几句话，却像带着魔力，让几名球员激动得脸庞发红，眼神里充满了被偶像认可的神情。
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眼神清澈、只在为脚下足球而激动的年轻人，里皮的目光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察觉的黯然。
在这一刻，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心中翻涌：
“如果如果当初我手下拥有的，是这样一群挣脱了枷锁、只为足球而战的龙国青年，那么那片广袤土地上的足球命运，是否会有所不同？”
这个念头带来一瞬间的悸动，随即化为更深的无奈，沉入心底。
有些风景，注定只能远观。
晚餐安排在了一家氛围宁静的意大利家庭餐馆。
远离了训练基地，话题变得更加开阔。
里皮兴致很高，分享了更多他在尤文图斯构建王朝，率领意大利登顶世界杯的细节。
以及对现代足球战术演变的高屋建瓴的见解。
林凡则像一个最专注的学生，抓住机会请教关于应对英超几位标志性教父。
如克洛普的“重金属足球”、瓜迪奥拉的“极致控球”，等等的战术哲学。
里皮毫无保留，以其深厚的功力，为林凡剖析这些体系的命门与强点。
很多点拨，让林凡许多模糊的想法豁然开朗。
餐后，林凡亲自送里皮回酒店。
夜幕下的伦敦灯火璀璨。
临别前，两只手再次紧紧握在一起。
“保持联系，林。”
里皮的语气充满了真诚与期许。
“足球世界需要像你这样的教练。如果在未来的旅程中遇到迷雾。
需要参考一个老头子的意见，我的电话随时为你开机。”
复杂一词，他用了重音，目光意味深长。
“一定！里皮先生，今天的每一分钟，都让我获益终身。”
林凡郑重地回答，感受着对方手掌传来的力量。
交换了私人联系方式后，林凡站在夜风中，看着里皮的座驾汇入车流，最终消失不见。
他独自伫立。
微风吹过他的衣角，林凡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