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色的麦浪在炙热的骄阳下翻滚,蒸腾起阵阵热浪。
这片象徵著生机与收穫的田野,此刻正化作血腥的炼狱。
隨著一声令下,埋伏在村聚土墙后、麦垛间的汉军弩手骤然现身。
黄弩士与积射士鱼贯而出,动作迅捷而整齐。
刺目的阳光下,冰冷的弩机闪耀著寒光。
只听一片令人牙酸的机括震响——嘣!嘣!嘣!密集的弩矢撕裂空气,瞬间覆盖向冲在最前的鲜卑骑兵。
“呃啊——!”
“我的马!”
惨嚎声、马匹的悲鸣声登时响成一片!
衝上岸的千余胡骑先锋猝不及防,人仰马翻,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大片。
鲜血迅速染红了乾燥的田埂。
河心洲上,尚未渡河的千余宇文部精锐目睹此景,惊怒交加。
百夫长们厉声呼喝,催促著后续部队拼命向对岸涌来,试图增援陷入伏击的前锋。
可他们还没抵达战场,便听闻西北方向另一支部队赶来。
“扶黎营!隨我杀——!”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白狼水上游方向传来,潜伏已久的徐荣如同蛰伏的猛虎,骤然亮出獠牙。
他高举斩马刀,一马当先,身后扶黎营铁骑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顺著河道边缘的浅滩,以雷霆万钧之势,朝著台营聚渡口的滩头狠狠撞去。
他们的目標清晰无比,截断正在渡河和尚未渡河的胡兵,將两部彻底分割开来,逐个击破。
“轰隆!”
铁骑洪流狠狠撞上了混乱拥挤的渡口滩头。
剎那间,金铁交鸣声、骨骼碎裂声、濒死的惨嚎声震耳欲聋。
狭窄的河滩瞬间化作了绞肉机,落马者的躯体被无数铁蹄践踏,鲜血混著泥浆,將河水染成暗红。
正面战场上,惊魂稍定的宇文普拔双眼赤红,他折断了肩上的箭矢,迅速扫视战场,凭藉老辣的战场嗅觉,他立刻察觉到了汉军正面的兵力薄弱。
“汉狗弩兵不多!衝散他们!杀光那些放冷箭的!”
普拔嘶吼著,他猛踢马腹,率领身边最精锐的亲卫骑兵,不顾一切地直插张飞弩兵所在的麦田。
“隆隆隆——!”
数百匹战马全力衝刺,沉重的马蹄践踏大地,连地面都在微微震颤,金黄的麦穗在铁蹄下纷纷倒伏、破碎。
张飞矗立在矛阵之后,豹眼圆睁,非但没有丝毫惧色,脸上反而露出一抹狂野的狞笑。
“来的好。”他手中长矛斜插大地,稳如磐石。
“立矛——!”张飞声如洪钟。
前排长矛手齐声怒吼,压低身体將手中长矛尾部重重顿入土中,锋利的矛尖斜指前方,瞬间形成一片寒光闪闪、令人望而生畏的矛林。
就在矛林成型的同时,他们身后的弩手们,在军官急促的口令下,爆发出了三段连射。
“咻咻咻——!”
第一波箭雨刚离弦,第二波已紧隨其后,第三波又至!
三波密集得几乎没有间隙的箭矢,如同连绵不绝的风暴,精准地覆盖了衝锋的胡骑。
冲在最前的上百名精锐骑兵,连同他们胯下的战马,惨叫著翻滚栽倒,战马拖著他们的尸体,在麦田中犁出道道血痕。
“汉狗!安敢如此戏耍於我——!”
普拔目睹精锐损失惨重,目眥欲裂,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狂怒的咆哮响彻战场。
“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然而,就在他的骑兵即將撞上矛林,准备用血肉之躯撕开防线的剎那,异变陡生。 冲在最前的数十匹战马,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发出一连串悽厉的悲鸣,前蹄猛地跪折!
马背上的骑士在巨大的惯性下被狠狠甩飞出去,普拔只觉得座下骏马前蹄一软,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將他向前猛拽!
他惊呼一声,狼狈不堪地摔入麦浪之中!
“噗通!”
“咔嚓!”
“啊——!”
惨叫声、骨折声、战马的哀鸣瞬间取代了衝锋的怒吼。
普拔挣扎著从地上爬起,满身尘土草屑,惊骇地发现,看似平坦的麦田里,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锁链。
更深处,是一个个偽装得极好的深坑,坑底密密麻麻倒插著削尖的竹矛。
掉入坑中的骑兵和战马,瞬间被洞穿身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悽厉哀嚎,鲜血瞬间浸透了坑底的泥土。
一些反应稍快的胡兵拼死勒住韁绳,战马双蹄立起,堪堪停在陷阱边缘,惊得人马嘶鸣不已。
整个衝锋阵型瞬间崩溃。
张飞见此放声大笑,声震四野:
“哈哈哈!宇文普拔!这滋味如何?给你这鲜卑狗贼长长记性。此乃俺大兄专门为尔等准备的铁械锁参连!专治你们这些只知埋头衝锋的蠢货!”
以铁械锁参连克敌出自六韜,刘备晚年让刘禪读诸子,六韜,商君书等,他自己必然是读过这些的。
笑声未落,张飞脸上的狂笑瞬间化为凛冽的杀机,他猛地抄起长矛,暴喝道:
“步军!隨我杀——!”他率先跃出阵地,如同猛虎下山般扑向那些摔下马来,立足未稳的落马胡兵!
侥倖从陷阱边缘艰难爬出、惊魂未定的胡兵,眼见如狼似虎的汉军步卒挺著长矛、挥著环首刀猛扑过来,无不心胆俱裂,斗志全无。
“走也。”普拔在亲兵拼死护卫下,狼狈地重新换上一匹战马。
他回头望向渡口方向,只见徐荣的扶黎营如同一道钢铁堤坝,死死扼守著滩头,后续的宇文部兵马被堵在河洲和桥樑上,进退维谷,根本无法形成有效增援。
血战之下,胡骑已经开始溃逃,逃不出包围网的胡兵已成惊弓之鸟。
“大人!怎么办?!”亲兵队长满脸血污,声音带著绝望。
普拔环顾这混乱绝望的战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指向正在渡口滩头血战的徐荣所部,嘶吼道:
“慌什么!汉兵才多少人?我们前后夹击!碾碎他!”
两千对五百,在开阔地带,这似乎是碾压之势。
远处山坡上,简雍紧盯著战场,手心捏了一把汗,脸上忧色深重:
“玄德!徐司马那边压力太大了!扶黎营再是精锐,也经不起两面夹击,久战必溃啊!”
刘备负手而立,目光如鹰隼般扫视著整个战场,嘴角却勾起一丝淡然的微笑:
“宪和勿忧,在此桥樑地设伏,备岂会不留后手?”
他话音方落,猛地一挥手!
“咻——嘭!”
一支响箭带著悽厉的尖啸,拖著醒目的尾烟,骤然升上湛蓝的天空。
战场上的所有人,无论是浴血奋战的汉军,还是陷入混乱的胡兵,都不由自主地循声抬头,望向那刺耳的鸣鏑方向。
只见白狼水上游,湍急的河面上,赫然出现了数十个黑点。
它们顺著奔腾的河水,正飞速向下游漂来。
隨著距离拉近,那黑点迅速放大——竟是一艘艘堆满乾柴、泼洒了火油的木筏!
此刻,筏上的柴堆已被点燃,熊熊烈焰冲天而起,翻滚著滚滚浓烟,如同一条条咆哮的火龙,挟著毁灭之势,直扑向连接河心洲与两岸的脆弱木桥!
“火船!是火船——!”
“长生天哪!桥!桥要完了!”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