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唯有清冷的月光为大地镀上一层微霜。
刘备穿著一身絳红战甲,外罩玄色大氅,胯下的卢马,蹄声轻缓,身后五十名精挑细选的汉家骑士,如幽灵般自城南悄然绕至城西。
关羽一马当先,领著数名身手矫健的好手,借著林木与夜色的掩护潜行。
待靠近胡人哨骑时,弩箭寒光无声闪过,几个昏昏欲睡的胡人斥候便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地。
確认前方已清,关羽撮唇发出一声短促如夜梟的哨音,向后示警。
刘备得讯,眼神陡然锐利如鹰隼。
他轻夹马腹,率队缓缓推进。
骑兵们紧贴著白狼水河岸行进,奔腾的河水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哗哗声,巧妙地掩盖了马蹄踏过浅滩与碎石的所有声响,仿佛整支队伍融入了河流的呼吸中。
行至波赤聚渡口附近,只见两名打著长长哈欠的胡人斥候,正拄著长矛倚在木桩旁,眼皮沉重地耷拉著,对身后悄然逼近的杀机浑然不觉。
半灭未灭的篝火旁,几个胡人正在打盹。
“上!”刘备低喝一声。
剎那间,静默被打破!五十骑如同离弦之箭,从黑暗中暴射而出!
那胡骑闻声惊觉,睡意瞬间被恐惧驱散,双目圆瞪,手忙脚乱地去抽腰间的鸣鏑,意图发出警报!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引弓待发的关羽,眼中精光暴涨,搭在弦上的三棱箭簇在月光下泛起一丝幽光。
弓弦震响,箭似流星!噗的一声闷响,那胡骑的声音被永远扼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喉头露出狰狞的血洞。
几乎同时,其余汉骑手中早已上弦的劲弩齐发。
一阵密集的破空声后,渡口剩余的十余名胡兵猝不及防,惨叫著倒下一片。
未等倖存者从箭雨中反应过来,刘备已然已然突入,刀光剑影闪烁,惨嚎声此起彼伏,顷刻间便將这处小小的渡口据点彻底肃清。
“云长,莫放活口回去报信!”
刘备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寒意,目光扫向几个试图趁乱逃窜的黑影。
关羽闻令,眼神一凛,立刻拍马疾追,手中长弓再次引满,冰冷的杀意锁定了每一个奔逃的背影。
隨著箭矢上弦,一个个胡骑从马上跌落。
与此同时,围攻波赤聚的倭兵们,早已在简陋的营垒中鼾声四起,整日的攻坚让双方疲惫不堪。
唯有简雍例外。
激战整日,他全靠烈酒刺激著几近崩溃的神经。
別人越喝越迷糊,他却越喝越清醒。
听闻渡口方向隱约传来的廝杀声,他一个激灵,猛地推醒了身边抱著长矛、打著瞌睡的张飞。
“益德!醒醒!別睡了!”。
张飞猛地睁开豹眼,眼神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下意识地一抹嘴角的口涎,闷声吼道:“胡狗来了?在哪?吃俺老张一矛!”
“不是胡狗!”简雍按住他粗壮的手臂,压低声音,“是玄德!玄德来接应咱们了!”
“玄德让我等在此拖住胡人一日,时辰已到!速速突围!”
张飞闻言,脸上的凶戾瞬间被惊喜取代,他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低吼道:
“来几个手脚利索的好汉隨我断后!其余人,抬上受伤的弟兄,从渡口方向撤!”
“汉人跑了!汉人跑了!”
悽厉的胡语呼哨和刺耳的鸣锣声骤然撕裂了波赤聚的夜空,惊醒的鲜卑兵如同炸了窝的马蜂,举著火把,叫囂著从营垒中蜂拥而出,紧追不捨。
张飞率领断后的几十名悍卒,且战且退,手中长矛舞动如风,硬生生在追兵中杀开一条血路。 眼看就要退至渡桥,追击的倭兵愈发疯狂。
不下数百人已在身后,在这千钧一髮之际,黑暗中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平地生惊雷。
数十骑汉军铁骑,在刘备的率领下如同神兵天降,挟著摧枯拉朽之势,狠狠撞入追击的倭兵侧翼。
剎那间,人仰马翻,骨断筋折的惨嚎声不绝於耳!
刘备一马当先,手中丈八长鎩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
寒光闪过,一名冲在最前、正挥舞弯刀咆哮的倭人酋长头颅高高飞起,无头尸身兀自挺立片刻才轰然坠马。
刘备勒马回身,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精准地锁定了黑暗中的魁梧身影,扬声喝道:“益德!上马!”
“哈哈哈!兄长!来得正是时候啊!”
张飞看到兄长到来,狂喜之下声如洪钟,震得近旁的胡兵耳膜发麻。
“痛快!痛快!咱们兄弟一起,杀他个回马枪,把这些胡狗崽子撵回老家去!”
刘备眼神沉静,指向东岸胡营,声音斩钉截铁:“不!回东岸!去杀弥加!”
“杀弥加?!”张飞豹眼圆睁,隨即爆发出更狂野的大笑,“哈哈哈!过癮!过癮啊!这才够劲!”
他不再恋战,虎步上前,一把抓住亲兵牵来的乌騅马韁绳,矫健地翻身上马。
待最后一批伤兵踉蹌著踏上渡桥,刘备一声令下,这支匯合了生力军的精锐骑兵,如同淬火的利刃,调转马头,朝著关羽所在的方位火速驰援、
此时,关羽已將残余的零星斥候尽数追斩於马下,正勒马立於一处高坡,冷眼审视著前方灯火通明的鲜卑营垒。
胡营依山傍水,营门、鹿角、壕沟、甚至模仿汉军的虎落都布置得似模似样,正面望去,壁垒森严。
“哼,画虎类犬!”关羽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对著身旁的阎志说道。
“胡人刚到一日,营盘新建,根基远未牢固,正是破营之时。”
刘备率队赶到,与关羽匯合。
他们悄然绕至胡营侧翼,借著月光仔细观察。果然,正如关羽所料,胡人自以为兵势远大於汉军,在侧面竟疏於防备,只设了寥寥几个哨位,此刻也昏昏欲睡。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时机已至!发信號,唤徐荣!”
关羽微微頷首,他探手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特製的鸣鏑响箭,弯弓如满月。
一声悽厉尖锐、撕裂夜空的厉啸骤然响起,箭矢如同逆飞的流星,直衝云霄。
箭矢打破了夜的死寂,也惊醒了远方山林中蛰伏的猛虎!
大柏山深处,一片看似寻常的密林阴影下,徐荣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锐利的眼神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寒星骤然亮起,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杀伐之气。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身后屏息凝神的扶黎营將士。
除了扶余人以外,扶犁营中最多的就是濊貊人。
辽东郡属国里有不耐、华丽、沃沮三个侯国,全是濊貊族出身。
他们的先祖源於山东半岛,辗转定居辽东,是山林中的骄子,最擅长的便是那三丈长的锋利矛阵与用坚硬檀木製成、射程惊人的强弓。
歷经两汉王朝百年的汉风沐化,他们早已將“大汉”二字刻入骨髓。
徐荣缓缓站起身,拔出了长柄斩马刀,刀锋在月光下映出他坚毅而冷峻的面容。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震动,发出低沉的战吼:
此刻全体將士如同即將扑食的豹群,浑身肌肉紧绷,只待首领一声令下。
“汉家的勇士们!杀敌报国,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一往无前,破敌杀將!愿立战功者——隨我衝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