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桑村外,桃林,飞雪连天。
一片寒鸦声中,鹅毛大雪漫天飘舞。
冬日里虽桃不开,腊梅却开的正艷。
那鲜卑骑手到此时,只见四面银装素裹,一派肃杀之气。
俄而折枝落雪,冷风吹面,他好似感觉喉颈处寸寸发凉,便將背上的毛毡裹得更紧了。
“人当真在这?”
姓张的少年边走边道:“自然,你们说的那个知命郎啊,其实是涿郡出了名的游侠,一直住在村外。”
“此人剑术冠绝全州,號为幽燕第一剑客,他年少时游歷京都,见识广大,归乡后便聚拢乡中少年及宗族小儿夏秋习耕战,冬春习射猎。”
“我劝你们还是多叫些人来。万一没抓到人,反被擒了,可就晚了。”
“不必。”那鲜卑骑手自信道。
“再厉害的游侠,也长不出三头六臂,待寻到此人,我等一通乱刀砍来,也便没了还手之力。”
“別的不要多说,早些帮我等寻得踪跡,我若得了大可汗赏钱,也分你们些油水,来日再向可汗引荐引荐,让你们也跟去塞外过过逍遥日子,总比整日在街上杀猪卖豆强。”
张飞眼中满是期待:“行吧。”
“既然诸位心意已决,俺便与你们交代个实话。”
“知命郎只是个糊弄人的諢號。”
“在咱们涿郡啊,道上还有一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话:燕赵但有不平事,直去楼桑找刘郎。
说完这话,在桃林的中央。
关张两人同时停住脚步。
顺著他们二人的视线望去,依稀雪中有人影矗立。
他拨开挡在面前的桃枝,驱马向前,却见林木尽头,青年身骑白马,一身斗笠蓑衣,黑纱蒙面。
远观去,恰如寒松立雪,孤峰擎天。
这人的身影太过熟悉,好似与画中的那人一模一样。
不对,准確的说,这人分明就是
“知命郎!”
“抓住他!”
在骑手发话的一瞬间,张飞快步上前,卯足气力抓住马韁向下拖拽,骑手反应不及,噗通一声,竟连人带马摔入雪中,还没起身便被张飞一刀断喉。
血液顷刻间染红大地,那人捂著喉咙浑身抽搐,双腿乱蹬了片刻便再无动静。
“屠狗辈!你要作甚!”苍头被这场面嚇得六神无主,却也立刻反应过来,当是暗桩早被人掉了包,他急忙拔刀。
谁料,刀子还没抽出,背后剑锋登时穿胸而过。
关羽拽下那死尸,夺马而起,持剑策马左右突杀。
那戴著面具的知命郎亦迎面扑来,几名骑兵见状迅速拨马朝他衝去,风雪中,刀剑交击,血落梅开。
每一次挥剑便有人头落地。
来者都是短兵,且没穿戴鎧甲。
的卢马一经开动,未多时,那拨人便被砍得七零八落,倒在了雪中。
死者六人。
剩下两人颇为胆小,不经接战就仓惶退去,可没走上半里地,便在桃林出口被绊马索拦住去路栽了跟头。
二人摔得七荤八素,再起身时,已有人持著小弩顶在二人后背。
“玄德,抓了俩舌头。”
那青年身著宽袍大袖,不修边幅,浓黑的剑眉下,双睛迷离,如痴似醉。
这人也確实酒不离手,见知命郎追来后,便放下了一支弩机,顺手从腰间取来酒囊,朝著喉咙里灌了两口。
“还是宪和聪明。”
“每次都能捞到几个活口。”
“云长,將他们带走!” 天际线上,大雪参差落下。
四周除了雪山,就是雪树,方圆五丈以外根本看不清。
隱约只能望见几道浑身披著毛毡的人影步步朝著屋舍走来。
声音呢,也听不太清,到处都是脚步踩碎积雪传来的声响。
进了屋舍后,关羽急忙关门。
他摘下了斗笠,撇去了罩满风雪的面纱。
高大的身躯上,红脸凤目,分不清是天然红,还是被冻红的。
“都给我进来。”
噗通,被五大绑的两人重重的被关羽、张飞摔在地上,二人叫苦不叠。
刘备坐回榻上,活动了一下冻僵的身子,炭火上煮著浓香的肉汤,空中也渐次升起了白雾。
屋內的傅士仁见眾人归来,也是端起了铜釜,与眾人分了肉羹。
关张围在篝火旁取暖时,刘备却拿著两碗肉羹来到了两个俘虏面前。
“从哪来的?”
俩汉儿哆嗦道:“塞外,弹汗山。”
“鲜卑人赏的狗饭好吃吗?”
张飞气急败坏,当即便踩了那狗汉奸一脚,疼的那廝齜牙咧嘴。
“益德!”
刘备给张飞使了个眼色:“鬆绑。”
一番天寒地冻,又是刚经歷一场廝杀,二人早已嚇得胆战心惊,当下闻到肉香就扑了上去吃的涎水四溅,最后还把碗筷都舔得乾乾净净。
刘备见此大笑。
草原上过日子全看天意,只怕比不得汉家好过活。
虽然么,从西汉开始便一直流传著匈奴人生活滋润,草原是流著奶和蜜的天堂之类的谣言。
也的確有许多汉人冒险翻过长城去当胡人,可实则这些人去了就是当奴隶的料子
胡人需要的是李陵、中行说那样能为草原出谋划策对付汉家的战略人才,寻常人去了哪能享受那般待遇。
“诸位,即是弹汗山的贵客,无事来我涿郡作甚?老实交代,或可活命。”
那廝冷汗涔涔,连忙低声道:“不敢欺瞒郎君,我等都是微末小人,不知內里详情,只知小可汗点名要的人,叫知命郎。”
“据传近一年来,那人常年跟小可汗作对,每逢鲜卑劫掠男女回塞外,知命郎便带著游侠出塞半道截杀,来往数次,得罪了不少部落大人。”
“小可汗自己也中了那知命郎一箭,他多番打听,方知此人在涿郡,於是派了刺客。”
“我等追查了几日,听到线人说那知命郎出现在楼桑村,就自不量力”
说到这,那廝抬头看了眼关羽。
所谓的线人,自然就是关长生了,作为知名在榜逃犯,二爷精通反侦察,一计钓鱼执法,请君入瓮,这些『汉奸』便反被一网打尽了。
“看来这知命郎的人头还挺值钱,就连鲜卑王庭所在的弹汗山都惊动了。”
刘备与眾人对视一笑。
旋即吸了口冷气,缓缓蹲在早已嚇得魂不附体的二人面前。
“你们不是想找知命郎吗?”
“在下刘备,字玄德,欢迎诸位来到涿郡。”
“二位,还想要这颗人头吗?”
二人神情复杂:“不敢,不敢我等都是被鲜卑人逼得郎君饶命,多少给条活路吧。”
“那好。”刘备起身道。
“既然都是被鲜卑人逼的,那我就给你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备,正愁摸不透鲜卑人动向呢,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云长、益德,把他们押入奔命队!不日,赶赴居庸关!”